中泱音樂學院。
夜色漸晚,他帶着口罩與帽子,敲了敲音樂廳的門,裡面不止莊雪一個人,還有一個三個學生,也是不趕巧,莊雪今天帶的研究生要開校內小型音樂會,晚上八點半開始,此時正做最後的練習。
“曉雯,你別停下,先自己走一遍,你們倆跟着聽一下,我這邊有點事,我說你來這兒幹嘛啊?直接打電話給老宋,讓他接你好不好呢?非得自己跑過來,再讓人認出來給你堵了就好了?”
指了指自己的學生,讓他們自己先繼續練習,她才轉頭看向剛放下凳子,坐在旁邊的陸澤,沒好氣的白楞了他一眼。
“不去,去了就得被你家老宋抓壯丁,我這要控制體型呢,跟老宋喝頓酒至少得漲二斤稱,我得淌多少汗才能掉回來?”
“咋?又要去忙活了?”
“工作使我快樂嘛。”
“貧吧你就,喝點什麼?”
“這還能點什麼喝的呢?現在音樂學院都這麼高級了?”
“外面有自動售貨機,冰紅茶,雪碧可樂自己點,想喝啥喝啥,樣多着呢,說吧,這次找我幹嘛來了。”
老陸在外面一直有正形,但私底下跟親近的朋友家人還是喜歡貧上兩句,這學生彈的不錯,陸澤也不禁把音量放到小的不能再小,生怕打擾到學生此刻已經進入狀態的情緒。
“今兒不是我那倆侄女放寒假了嘛,告訴我吃完飯了,正在宿舍收拾東西呢,我抽空就過來一趟,也順便把給小亮帶的東西給你,快過年了,今年小亮也升初中了,當乾爹的得給他買點好的充充面子。”
東西在包裡呢,一塊理查德,陸澤沒往外拿,畢竟學生還在這兒呢,雖然被看到了也無所謂,但總歸是不好。
“合着你過來送禮來了?就因爲孩子上學這點事?真要這,你今年可別來我家串門了。”
“說的這叫什麼話呢嫂子?小亮上初中了,咱們這老哥幾個就我沒想着,我給孩子買的東西,你再給我撇回來你這不是打我臉嗎?咋,我比老鄭他們差哪兒啊?”
“行行行,你差什麼也不是差事兒的人,唉,你們這個圈子走禮太頻了,跟老宋過了十來年我都沒適應。”
這是真話,莊雪就這麼一個教師職業,偶爾給學生私下補課也就是點到爲止,畢竟條件在這兒放着,不說有礦,但足夠養老了,家裡的大胖小子還不讓人省心,如今她的生活基本就是在學校與家庭之間周旋,就連演出,能推的都推了。
所以吧,收禮和送禮的機會都少,大多是婚喪嫁娶,隨點禮,平常學生的家長們也沒有送貴重物品的,無非是特產,吃喝的東西,像陸澤這個圈子一件禮物動輒百萬的,即便見過世面,她也會偶爾覺得心臟受不了。
就小亮升個初中,就欠了六百多個的禮,這還有陸澤一盲盒沒開呢,換誰誰能受了這個?更恐怖的就是像陸澤這樣的,事兒事兒不差,全都到位,自己卻一點收禮的機會都不創造,要媳婦沒媳婦,要孩子沒孩子,老宋一家想回都沒個理由。
“行了,那沒事我就撤了,你趕緊忙學生的事兒吧,老宋晚上來接你麼?”
“接,他也就這點挑不出毛病了,十來年了,但凡晚上過了九點,他保準在門口等着,雷打不動這夥兒的,對了陸兒,這倆孩子我見了,老師說她倆也挺好的,性格開朗,也聰明,跟同學能玩到一塊去,專業課也認真,進步挺快的,就是文化課不好好上,回頭你得說說,別專業課成績夠了,文化課拉了胯。”
這貌似成了很多藝術生的通病了,專業課學的倍兒棒,卻認爲藝術生分數線底,文化課就不放在心上,到時候等高三衝刺文化課就傻眼了,沒想到自己考過二百都費勁。
越覺得自己學不會就越不愛學,到最後藝術領域不錯的苗子就因爲文化課成績給耽誤沒上去名校,這種例子太多,莊雪只好給陸澤提前打個預防針,免得這倆孩子走上那些悲催學子的老路。
“成,回頭我說說吧,走了。”
推辭了莊雪起身送行,他走出音樂廳,關上門,內部的鋼琴曲就這樣突然戛然而止,走出校園,帝都燈火通明,如今依舊是下班的高峰期,校門口堵車的厲害,卻仍然有序的向前方蠕行。
兩旁樹上掛着紅燈籠,纏繞着燈泡,似乎是元旦過去後還未清理,又像是提前迎接新年,如今大學已經放了假,不過仍然有學子在校園內逗留,等待着機票上的回家日期來臨。、
這條街上行人不少,俊男靚女的數量要比尋常街道高處一頭,路過的三個女生畫着精緻的妝,穿着打扮略顯成熟,且款式差不多,像是閨蜜裝。
過臀的風衣配上光腿神器,黑色的長靴再度拉伸了本就不短的大腿,挎着奢侈品牌的包,有說有笑的從陸澤身邊走過,並不刻意的相互對視了一眼,他無意中聽到,她們好像是在聊《流放》的劇情。
隨着路過的行人越多,他聽到的討論也就越多,這附近就有一家影城,估計這些人都是剛從這裡出來的。
“你說里奧在沙灘上遇見的那條黑背是不是也有深意啊?”
“肯定有啊,陸澤的作品,肯定每個鏡頭都有用處啊,不得不說陸澤的演技真太好了,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我就帶入進去了,兩個半小時的電影,我愣是一口水都沒喝。”
門口有三五個年輕人叼着菸捲攀談,身邊的車是打着火的,估計是在熱車,眼見着一男生拿銀行卡颳着前風擋凝結的冰霜,即便被凍的跳着踢踏舞,嘴也不閒着,聊的起勁。
而後又是一波人潮出來,是另外一個廳的《流放》觀衆,作爲本月的排片之王,每十五分鐘出來一撥人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這撥人,圍着其中一個男人,認真傾聽着他的見解,走到陸澤身邊時,陸澤也聽了幾嘴,別說,這男人看的還挺明白,電影確實是這個含義沒錯,可見還是有些電影功底的。
他收到了侄女的來信,也就沒再逗留,反超過剛纔那波人,快步的上了車。
“盧哥,接着講啊,你說電影結尾那個綠馬甲是啥意思,盧哥?盧哥?”
被人圍在中心的男人愣住了,看着那個上車的背影,覺得異常的熟悉,可此時那人已經在車上,他也不敢確定,更沒膽子上去扒車門尋找答案,是陸澤嗎?七分確定吧,作爲一個陸澤的鐵桿影迷而言。
但終究,盧波還是看着那輛車開走了,面對衆人的問話,反應過來,開始搪塞。
“等明天,明天看我影評啊,我就跟我媳婦兒請了六個點兒的假,今晚還得帶孩子呢,抱歉抱歉,明兒等我信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