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節 目終場

卻是幾秒鐘的空白屏幕。

在一片沉默之中,才慢慢地浮現了兩個黑色數字,17。

畫面是採用黑白場景然後一點點轉變成彩色的特效,由遠到近的鏡頭感讓觀衆看到的是一個廢棄的小籃球場,有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手裡面拿着一個籃球,很輕鬆地把球投到了那個和自己伸直手臂一樣高的球框裡面。然後靠近了坐在旁邊拿着攝影機的少年。對着少年,嘴角扯開露出了一排白牙齒。

這個畫面被定格,然後一點點縮小,變成一張泛黃的老照片,被一隻有些粗糙的手拿着。

“我一直再想,如果我們能像是現在的年輕人一樣再互相多邁出半分,是不是現在我們就不能錯過了這麼多年。”即使知道這個聲音就是這隻手的主人,卻仍然還是不能接受這個明顯聽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歲年輕人的聲音,它的主人卻是明顯超過了四十歲。“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不可能是四十年吧。”

“我現在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有些事情都記不清楚,如果不是還有這麼幾張給你拍過的照片,我恐怕說不定會忘了我那麼小的時候,還有過這麼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情。”這個年輕的聲音笑着說,“哎呀哎呀,說出來這麼兩句話覺得自己真是矯情。”

“如果在我還沒剩多少的時間裡面再也不能遇到你,其實對我的人生也沒有什麼改變。但是真是那麼不巧的讓我再一次看到了你,還是在相親節目,我每時每刻想到這個場景就覺得抓心撓肝,讓我做什麼都無法專心。”

“所以我來了。即使被別人嘲笑這麼大的年紀上相親節目真是老不羞也無所謂了。十七歲的時候,在機場門口我問過你想不想和我走。我想知道,現在同樣的問題,你的答案是什麼?”

短片結束。

在全場的燈光都亮起來的時候,景生看着坐在嘉賓席位上的傑修老爺爺。傑修老爺爺就現在像是一個這輩子終於吃到了一直想吃的糖果的小孩兒,轉過頭肩膀抖動着。身邊的卡南中把手邊的抽紙遞過去。

“謝謝。”傑修老爺爺清了清嗓子,轉過頭的時候情緒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少見的沒有了笑容,只是看着景生,問:“他人呢?”

景生自然是知道這個他具體說的都是誰,聽到這個問題也就把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說出來:“他說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就會出現,不然見面了才失望,他擔心自己的情緒接受不了。”

“讓他滾蛋!我要不是爲了他,我會來參加這個平均年齡二十五歲的相親節目?”傑修老先生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起來似乎要是下一刻沒有人從升降梯裡面走出來,他就要把演播廳砸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還是那個年輕的聲音,但是從打開的升降梯門口走出來的卻是一位老先生,他把自己打理的就好像是一個貴族紳士,身上的淺灰色西裝一根褶皺都沒有。看起來像是四十歲出頭的模樣,但是這個人的實際年齡卻是已經五十一歲了。“還是那麼可愛。”

“小兔崽子。”傑修老先生含在嘴裡的這個稱呼被身邊的人聽到之後,都不由自主地掛上了一個笑容。畢竟聽兩個年齡加在一起已經過百的人被稱作是可愛和小兔崽子,那個效果還是挺新奇的。

賴凱起身走向了傑修老先生,把他從嘉賓的席位上應下來,和這一位新嘉賓站在舞臺中央大眼瞪小眼。

“等一下,我覺得我們的嘉賓好像是有點兒眼熟?”卡南中挺身向前眯着眼睛看着這一位老嘉賓,“布魯卡斯導演?”

全場躁動了!布盧卡斯導演在黃花星球喜歡看文藝片的人耳中並不陌生,但是這一位導演一直都在國外,網絡上的照片也少的可憐,並且都是太久之前的了,如果現在把網絡上的照片對照這個本人,恐怕也很少有人能把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起。而卡南中就是少數和這個導演有過合作的演員。

“卡先生。”即使是相熟的人,在布魯卡斯導演的嘴裡面也一定要加上某先生,或者是某小姐這種稱呼,除非是特別親近的人。而這個人在卡南中的記憶力從前是沒有的,可是現在……

卡南中淺笑着說:“祝你們幸福。”導演笑了笑沒有說話。

景生看着這兩個人互動結束之後纔開口,卻是對着傑修老先生說的:“傑修老先生,你的黃昏戀找到的了?”

景生的挪揄對傑修老先生來說什麼都算不上,他只是看了一眼布盧卡斯導演,“我們現在算起來應該只是從小青梅竹馬一直戀愛到白髮蒼蒼。”

“你現在都變成了一個厚臉皮的小老頭。”布盧卡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感慨的說:“你現在都已經縮水了,和我現在都差不多高了。”

“你也是。”傑修老先生摸了摸他的頭髮,“即使你現在染了頭髮,也不能阻擋你的白頭髮一夜就長出來了。我們都老了。”

“是啊,我們都老了。卻是還能遇到,真好。”

景生在這個時候主動的退開舞臺,把現在的時間交給了這一對已經錯過了自己大半輩子的戀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景生不用回頭就知道身邊靠近他的人是誰。

賴凱湊近他的耳朵說:“你說,我們老了之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景生有點兒好笑的回答:“變成什麼樣?錯過了大半輩子終於相遇這樣?”

“然後你到了老了之後就會發現錯過了我這麼一枚優質股,想哭都沒有地方哭。”賴凱帶着笑意的說,“這個時候我再突然出現,讓你像是一個傻子一樣抱着我哭的泣不成聲。”

景生用胳膊肘頂了賴凱的肚子一下,“我看你現在就不正常。況且難道不是應該你死皮賴臉地糾纏着我,讓我根本就不能錯過你嗎?”

“原來你喜歡這個口味?”賴凱抽了抽鼻子,“狗皮膏藥口味?”

“滾你這個狗鼻子。”景生哭笑不得地讓賴凱離他遠一點兒,“我要是真的決定和你在一起了,一萬個狗皮膏藥都沒用了好嗎?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一個很有原則的猶豫不決的人。”賴凱補充。

景生想說什麼,但是他覺得自己還真的是無法反駁。

這個時候舞臺中央的兩個人在千人現場的注目之下秀恩愛結束,傑修老先生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他們一側的景生和賴凱,他對着布魯卡斯導演說了些什麼,然後走到這兩人面前。

“我第一次來到這個節目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兩個之間有那種氣氛,就是一種別人都插不進去的氛圍。我想你們可能不清楚,但是旁觀者清。”傑修老先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這一次你們終於確定了關係,不管是真的還是因爲最近網上的傳言而妥協。我只希望你——”他這一次指了指景生,“我希望你是明白你們兩個,是相愛的。雖然我現在看起來是挺幸福的,沒錯我現在是很開心,但是也不能阻擋我後悔的那大半輩子。錯過了這一個,你也不一定能在什麼時候才找到下一個。說不定這就是最後一個。”

景生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可奈何,“你們怎麼就只是說我?他就完全被你們拋棄了腦袋後面?”這個‘他’自然就是在一邊小聲叫好的賴凱。

傑修老先生看了賴凱一眼,“他看起來那麼傻,也就是你肚子裡面的彎彎腸子多,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太多太複雜,不過就是戀愛嗎?合得來就算是在一起一輩子那麼長也沒錯。”

“知道了,你的男朋友還在等着你,你們這麼久沒見不是要有太多的話揹着我們說?”景生張開手臂,“好吧,來個擁抱,以後我就刷臉進你家的甜品店了,打個半價折怎麼樣?”

傑修老先生對於景生這種行爲只是笑了笑,接受了這個擁抱,“我們甜品店刷臉可是隻接受情侶。”

看着傑修老先生和布魯卡斯導演牽手離開了節目的舞臺,景生對着在場的觀衆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不好意思,之前因爲這一對黃昏戀牽手嘉賓之間的氛圍,讓我覺得我最好還是什麼都不說,畢竟錯過了這麼多年的重新牽手,這一刻是太多的話語都無法表達的。所以之前不管怎麼樣都算是我的失職。”

全場掌聲雷動,甚至有幾位感性的還在偷偷地抹掉了眼淚。

“剛纔傑修老先生離開之前,和我說了幾句話,雖然他是對我說的,但是這一段話我覺得應該對所有的人都有用。那就是珍惜眼前人,因爲你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找到一個比現在更適合你的人。”景生知道自己的手被賴凱握着。他勾起了脣角。

“好了,我們今天的節目在這個時候也就接近了尾聲,我在這裡就暫時接替了我們節目上所有的牽手嘉賓接受大家祝福的掌聲,謝謝你們。”景生和賴凱一起第二次鞠躬感謝,“在場和電視機前的朋友們,全球首檔同性相親節目男男場第五期的節目到現在爲止就已經結束了,感謝大家一直默默的支持。”

“如果你有勇氣大膽的把自己的性取向向全球人民展示,如果你想要有一次永生難忘的牽手經歷,如果你想要找一個各方面契合的愛人,那就記住去我們的官方網站上報名。”景生吐了吐舌頭,“第一次給節目這麼打廣告,連自己都不習慣了。好了,我們下一期同一時間再見!”

攝像機停止工作,景生伸了個懶腰走在前面準備去化妝間卸妝換衣服回家睡覺。

纔剛走了兩步就被賴凱扯住了衣襬。景生無可奈何地回頭:“你還真是像一個……”

“我買完票了,我們回家去!”賴凱把自己的臉笑成了向日葵,“你答應的。”

“……”事情來得太突然景生連拒絕的藉口都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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