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周遊剛動起來時,那些老鼠也同步做出了反應,紛紛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面朝着周遊的方向。
然後,此起彼伏的尖利鼠吱響起。
數百隻老鼠化作灰色的海浪向着樓梯口撲將過來。
啪啪啪啪!
周遊左手的木工射釘槍開始接連開火。
他的每一槍都精準地命中了試圖衝向自己的老鼠脖頸要害。
他讓別人不要瞄準要害,那是因爲那些人的射擊距離更遠,光照情況更差,那些人的射擊精度也遠不如自己。
他不同。
他可以做得更好。
周遊就在戰陣的最前方,與面前的老鼠近在咫尺。
周遊一人的戰果,就佔總量的約莫四分之一。
這近戰隊員選擇了死死握住刀柄,然後稍微側擰,利用老鼠自身的掙扎,橫拉出一道更長更大的傷口。
但老鼠這邊,老鼠們對同伴的屍體卻根本不在意,情緒上也沒有任何波動,只知道像個純粹的殺戮機器那樣不斷地衝殺,捨生忘我地衝殺。
迎面而來的老鼠實在太多,以木工射釘槍的連發能力,做不到全部掃蕩,終究是有不少老鼠成功衝到了他面前。
局勢正開始慢慢往對周遊不利的方向發展。
他的防禦力偏低,承擔的風險也更大。
站在周遊身邊的孫迎軍也忍不住想,照這般下去,再等個一分多鐘,當週先生也力竭之時,難不成我們還真會死在這裡?
很顯然,超限覺醒雖是個一蹴而就的過程,但人對身體的掌控能力卻並不能立刻就完美跟進。
等大部隊殺到,這些老鼠都只能活活送菜。
他仔細觀察了每一個體型偏大的老鼠,試圖從對方身上找到其身爲鼠王的蛛絲馬跡。
他們跟着那些表現較好的隊員有樣學樣,腦子裡回憶起了白天時或自己看《指南》補習,又或是被老隊員言傳身教的要害攻擊技巧。
也有一些近戰成員已經累到雙手都擡不起來,連二線支援的任務都完成不了,那就得繼續往後退,讓昨天才新鮮入伍的新兵蛋子頂上來。
細數漫長的人類史,在傷亡率達到甚至超過30%時還能保持足夠穩定軍心的軍隊屈指可數,寥寥無幾。
甚至有部分純粹的遠程作戰隊員也頂到了第二線,扛起了長槍。
短短三秒過去,周遊的面前便整整倒下了十二隻老鼠。
到目前爲止,由周遊帶隊的這二十餘人總計已經擊殺了近兩百隻老鼠,其中周遊一人便殺了至少五十,其他人加起來也就才殺了一百五六,平均每人的擊殺數量都不足八個。
但現在,在近戰出手的瞬間,周遊感覺到了新的變化。
他除了用肉眼觀察之外,也嘗試過靠耳朵去聽老鼠的叫聲來尋找破綻。
周遊依然沒能找到老鼠。
儘管他此時是單手握刀,但揮舞的力道卻並不小。
不過老鼠的數量還是過於龐大,終究還是有老鼠從更側面的方位衝到了周遊的兩側。
短短一分鐘後,周遊就完全衝下了樓梯。
靠着後方遠程隊員的火力支援,周遊往前突進的速度極快。
可壞消息是鼠王再度下達了第四個命令,將周遊一行人徹底設定爲首要目標。
更後方的遠程作戰人員也調整過來,開始按照周遊之前的安排,對距離戰線稍遠的前方的老鼠進行中程與相對遠程打擊,以降低正面戰場的壓力。
旁人看去,會以爲他這只是普通的橫掃。
通道里擺着的老鼠屍骸已經超過三百具。
這時候周遊安排在第二排的手持長柄武器的精英戰士發揮了作用。
老鼠的陣亡比例已經達到了可怕的30%以上。
但這種事並未發生。
甚至已經有部分體能稍差的精英戰士都扛不住了。
他這可不是爲了所謂的氣勢。
對手是體型與自己接近的“大型”哺乳動物,哪怕只是補刀,想要一刀斃命也絕非易事。
他依然保持着絕對的冷靜。
刀是刺進去了,但卻收得不及時,那隻老鼠扭頭掙扎時,幾乎將刀給帶走。
明明早就該像面對洋槍洋炮的土著那樣絕望哀嚎着跑路了,可鼠羣就是沒有。
這看起來好像很是簡單,不值一提,只不過是殺老鼠而已嘛。
這種種情況,讓周遊的全力爆發斬首計劃無法實施。
但他並未殺紅眼到只顧着悶頭殺。
所以,一定得搶在體能耗盡之前殺到配電室門口,與被困在裡面的人匯合,再據險而守。
另一名近戰隊員的選擇沒這麼理智與果斷,而是直接衝將上去拿刀很是隨意地刺擊老鼠側頸。
就在這時候,一名臨時頂上來的近戰新兵終於出現了致命失誤,長槍捅歪,並且同時又給三隻老鼠衝到面前。
這名精英戰士顯然認真學習了冷兵器搏殺教材。
但也就是在這一分鐘時間裡,這些曾經的普通人便在鮮血的刺激下快速成長了起來。
要知道,他現在是雙持武器,一近一遠,不像別人那樣持盾。
老鼠大軍的氣勢太恐怖了。
一開始時,部分相對萌新的近戰隊員還有些笨手笨腳,捅刺時也往往找不準要害,看起來捅得血肉橫飛,讓老鼠吱哇亂叫,可就老是好幾刀才能捅死一個,只平白浪費不少體能。
尤其是今天下午他與袁亦可盤腸大戰許久後,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身上的細微改變。
第二個命令是讓這些被單獨分配出來的老鼠悍不畏死地衝殺而來。
所以,他哪怕只依靠着殺戮本能,也可以輕鬆做到槍槍斃命。
在刺中老鼠喉嚨的瞬間,他便立刻擰動槍桿,槍桿帶動槍尖旋轉,使其扎得稍微沒那麼緊,寬鬆了一些。
六死六傷。
另外還有不少老鼠無視了躺在地上的同伴,踩着同伴的軀體往前撲來。
如果是普通的人類軍隊,當傷亡率達到10%時,就會軍心動搖。傷亡率達到20%時,就會搖搖欲墜。如果傷亡率達到30%,就會軍心崩潰,根本無法再戰。
這是好消息,起碼意味着裡面的人處境暫時安全了。
但他不但寸步不退,卻反而頂着壓力持續往前。
此時蔣倩芸必定正在組織人手,將那些各種各樣的裝甲車輛都利用起來,再從電梯下來,進行第二批支援。
很顯然,鼠王也發現了周遊這支隊伍正處在強弩之末,打算強行以數量優勢來堆死周遊一行人。
孫迎軍選擇了先用重盾撞擊使得老鼠身體側斜,露出相對脆弱的腹部,然後一刀刺出,再接盾擊,抽刀推身,再立刻找上下一個對手。
周遊在成長,其他人也在成長,只不過成長的速度慢些而已。
很顯然,周遊這悶不作聲地以身作則掀起的殺戮狂潮,在無形中帶動了整支隊伍,讓其他人忘了恐慌,恢復了冷靜與鬥志。
同時,老鼠似乎也非常清醒地知道誰纔是關鍵角色,在反撲將重心全放到了周遊身上。
他試圖把鼠王給找出來。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此時正處在絕對的持續劇烈爆發階段,體能消耗非常快,自己能維持的全盛狀態恐怕很難超過三分鐘。
在戰爭推進的沿途,留下了滿地或死或傷的老鼠。
這三隻老鼠同時趴下身子,其中兩隻用嘴叼住這名新兵的雙腿腿甲,另一隻居中的老鼠則是人立起來,用兩隻前肢將新兵猛然推倒。
也就是在周遊抵達地下室地面時,幾乎所有萌新戰鬥員都能在補刀時做到一擊斃命了。
他幾乎做到了一秒一命。
所以此時這些老鼠的動作雖然很快,但落在周遊的眼中,卻又有點慢動作的意思。
受傷的六隻老鼠正倒地上掙扎哀嚎,稍微阻擋了後方其他老鼠的行進路線。
第三個命令,則是在周遊自己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威脅後,進一步細化命令,讓部分格外強壯的老鼠作爲主力,不惜代價地圍攻他本人。
這道理很簡單,假如有一千個人正圍在一個小廣場裡交頭接耳。
不僅如此,雖然周遊這些天都沒有刻意練過冷兵器格鬥能力,但他對身體的掌控強度與精度卻依然在無形中自行提升。
周遊根本無從分辨。
終於到了地面,周遊距離那配電室的門口就只有短短三米之遙了。
但事實證明,那依然不是他的極限。
周遊的眼睛在鼠羣中快速掃描着,觀察着肉眼可見的每一隻老鼠,尤其重點觀察着位於配電室通風洞口附近,以及通道更裡側那些離自己足夠遠的老鼠。
但這些勇猛的鼠中驍將並沒能得到個好結果。
畢竟周遊這一行人可是在開闊地帶,沒有狹窄礙口來形成地形優勢。
就在這時候,分列於周遊左右兩側的孫迎軍和另一名力量較強的近戰隊員也終於有了動作,趕緊搶攻往前。
一杆長度超過二十釐米的長槍斜刺裡殺來,正中這隻自以爲找到空當的老鼠的喉嚨。
首先,他身爲頂級超限者的動態視覺與神經反應能力,是要強於普通老鼠的。
孫迎軍尚且能堅持,但其他不少近戰戰士早已精疲力竭,不得不退到後方,並與持長槍的精英戰士交換武器,成爲二線支援。
每一次他將刀橫向劃過,都能帶起大片血花,給面前的鼠羣造成重傷。
所以,眼下真正最重要的目標並非殺敵,而是會師,以確保被困人員的安全。
此時周遊已經拋下了彈藥耗盡的木工射釘槍,變成了雙手握持手術刀。
最大的壓力自然是由周遊承受了。
更麻煩的情況是以他爲中心的鋒矢陣也隨着戰鬥人員們的體能下滑而呈現出疲軟之勢。
第一個命令就是讓樓梯口附近的老鼠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自己這一行人身上。
雙手持刀的周遊恍如降世魔神,仗着遠超三百克的單臂臂力以及手術刀的兵器之利,狠狠地蹂躪着此時空有孤勇的老鼠。
所以到目前爲止周遊也始終沒能找到鼠王。
隨後這戰士立刻收槍,再將槍尖往下壓,抵住這隻老鼠的下顎,但並不刺入,而是上挑。
他先回頭看了下身後的情況,確定其他人都能跟得上,便再度舉刀,向前更爲迅猛地撲殺而去。
正前方依然有着數量不少的老鼠正往這邊衝殺而來,試圖阻擋周遊一行人,但卻是徒勞,依然被周遊這鋒矢陣狠狠刺入。
所以,周遊可以肯定,鼠王絕對就在這裡,混在老鼠堆中。
事實上,他壓根就沒低過頭,而是始終保持昂首向前的姿態,目光一直在鼠羣中巡索。
老鼠們此時還全是血肉之軀,只有並不算鋒利的獠牙與並不算堅固的爪子,面對的卻是渾身重甲並攜帶着武器的人類軍隊。
之前在鬥白貓救袁亦可時,周遊表現得像一個千錘百煉的冷兵器格鬥高手。
他的射擊環境也最好,完全沒有遮擋。
射釘槍的彈藥已經基本打空。
要知道,這還是傷亡率,還不是陣亡率。
他的肌肉爆發控制能力還在無形中自行提升。
此時,包括周遊在內的其他戰士都絲毫不曾因爲對老鼠持續造成的殺傷而沾沾自喜,也沒有人因爲對手是手無寸鐵只有血肉之軀的老鼠而掉以輕心。
刀尖是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曼妙的立體曲線,既精準地避開了不能一刀斬斷的老鼠頭骨,又每每總能精確地找到老鼠的要害。
但只有周遊自己知道,自己這揮舞出去的一刀又一刀絕非普通橫掃。
但目前場中依然有近千隻老鼠,各種各樣的吱吱尖叫此起彼伏。
這就是實力足夠強大的戰鬥型超限者能給團隊帶來的巨大增益了。
可老鼠的攻勢卻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再生變化。
他甚至懷疑,別說自己了,恐怕老鼠也沒有辦法在如此嘈雜的噪音中分辨出來自鼠王的指令。
到目前爲止,周遊已經觀察到鼠羣中負責發號施令的鼠王至少已經下達了三次命令。
其中三隻死於射釘槍造成的穿喉傷勢,三隻死於割喉,六隻重傷的則要麼是瞎了眼睛,要麼是被斬斷了前肢。
那些大個老鼠都沒表現出任何異常,既沒有在自己身邊安排護衛,在發動亡命攻擊時也沒有畏首畏尾躊躇不前反而讓其他鼠去送死。
這也使其他人的處境相對輕鬆。他們差不多能做到每七八秒便殺一個。
但遺憾的是他一無所獲。
在他右手出刀的瞬間,不但有餘力幫左手的射釘槍瞄準,甚至還有空仔細觀察老鼠們的細微動態,更有空在橫揮刀刃時刻意地輕微後收、前刺、擡刀與壓刀。
其他精銳戰士也緊緊咬住了他的步調,鋒矢陣型並未因周遊的狂飆突進而變得零碎起來,反而依然齊整。
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簡直變成了以前的顯像管電視在信號不好時發出的白噪聲。
老鼠對配電室的突擊強度稍微衰減了一些。
已經死透了不再掙扎的,就沒人管了。
但換位思考,戰鬥隊員們的這般作態,就相當於身披重甲的古代戰士拿刀捅殺平均體重超過六十公斤的藏獒。
他開始感到有些累了。
另外也有部分人的裝備出現了捲刃豁口,鋒利度大幅下滑。
此時此刻,就體現出了新生的老鼠文明與人類文明截然不同的地方。
但那些還活着的,則會被在本次遭遇戰中臨時分配成遠程攻擊手的新手近戰隊員用鋒利戰刀活活補刀捅死。
這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他一個失誤,讓刀斬進了老鼠頭骨裡,看起來是能一刀斃命,但武器很可能被卡住一時半會收不回來。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一分多鐘,周遊的隊伍距離配電室通風洞口依然還隔着一米多。
幸好他的控制足夠精準,從不失誤。
最重要的是留在上面的施工人員們也不會什麼都不做。
迎接它們的是周遊手中的鋒利手術刀。
哪怕其中有一個人嗓門特別大,他再怎麼扯着嗓子大喊,希望所有人同時去往廣場的某一角,其他人恐怕也根本不會做出反應。
這隻重傷垂死的老鼠體重大約兩百多克,被這一槍上挑輕鬆帶起,剛好擋住後方另一隻踩着同伴屍體飛身躍來的老鼠。
他達到了目的,可人終究是被帶得側了個身位,但這時候他右手邊又來了第二隻老鼠,讓他的處境頓時變得危險起來。
他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向前。
他的刀刃要麼劃過老鼠的兩隻前爪,要麼劃過雙眼,又要麼避開遮擋劃過喉管。
周遊認爲,即便老鼠的數量高達一千,可如果有配電室通風口提供的地形優勢,完全可以將所有老鼠慢慢擊殺在此。
下一秒,這隻居中的老鼠跳了起來,越過這新兵,另外兩隻老鼠則是同時發力,將新兵狠狠往鼠羣中拽去。
老鼠的動作太快,附近的其他近戰隊員救援不及。
幸好周遊本就在隊伍最前方,聽到身後響起的連連驚呼,連忙回頭一看,趕緊側身過來一點,再用在他的精心保護之下依然還足夠鋒利的手術刀接連兩記捅刺,將那兩隻試圖把新兵拖走的老鼠的側頸捅穿。
新兵這才順利掙脫,趕緊連滾帶爬地回到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