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碎肉——槍托看起來有點扁,瞄準的那塊也徹底走形——但是這都無傷大雅,畢竟槍托和瞄準這塊劉暢基本不用——但是看到槍管的略微扭曲,就讓他有點接受不了了。
劉暢看着那略微扭曲的碎肉槍管,不知道這東西還能不能用。而就算能用,那射擊會不會炸膛,彈道會偏離到哪個方向,這些都是劉暢需要考慮的問題。
遠程武器就這麼一個碎肉,還不知道能不能用了,劉暢嘆了一口氣之後,又看向了自己另一件安身立命的東西——巨刀。
刀具,尤其是大型刀具,畢竟不是精密槍械,這東西想來也應該皮實許多,但是劉暢剛纔在被炮火衝擊的過程中,畢竟還是用他當了盾牌,讓他承受了大部分的爆炸衝擊,現在看來,就連那厚背巨刀,都有些脊部彎曲了。
而至於他的第三件武器——匕首,早就隨着自己碎裂的衣物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所以說,現在劉暢的現況大概是這樣的——赤身**,渾身是傷,耳朵轟鳴,鱗片碎裂,三件武器壞了兩件丟了一件,而對手還不知道在哪裡。
慘。
只能用這個字來形容劉暢目前的處境,不過好在他已經數次絕望過,生死邊緣也算走過幾遭,更關鍵的是,他在和流對戰之前,已經有了想到現今慘狀的心裡準備,所以,躲在石頭縫裡。壓在廢墟之中,劉暢的心境並沒有因爲目前的慘狀而有絲毫的波瀾。
因爲他現在要做的事情不是要了解自己有多慘,而是如何在如此慘狀之下,還能尋得一線生機。
所以,他慢慢的吧槍口,對準了手頭的縫隙之外。
外面硝煙瀰漫,擡鼻子聞過去就全是硫磺和泥土燒焦的味道,所以劉暢也不是太擔心流會在瞬間發現自己的存在——因爲剛纔那短暫的失去意識肯定也只是強烈爆炸後的瞬間昏厥,事實上劉暢知道,從自己被炸到清醒。應該連十秒的時間都不到,這期間濃煙瀰漫火光四射,流不可能那麼容易發現自己這個小身板兒到底飛向了哪個角落,所以他肯定得找。
漫無目的的轟炸是下下之策,劉暢現在終於又處於了隱藏的狀態——只不過這個隱藏,不是我暗敵明,而是雙方皆暗——誰也不知道誰藏在哪裡,如同兩個捉迷藏的遊戲者。誰先抓到誰,誰就佔到了先機。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漫無目的的等待——出去對劣勢者來說不是好計策,劉暢蹲在廢墟之中,真正的如同一個狙擊手一般,開始等待起了對戰的時機——因爲他相信。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對勝利者來說反倒更容易急躁,因爲勝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時候。那刀口的肉就越發顯得誘人無比。
所以劉暢得等——他不得不等。
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慢,爆炸聲傳出去五分鐘之後,劉暢終於捕捉到了一絲流的動向——他看到了自己視距之內,濃煙飛舞的方向被什麼東西攪動了一般,速度突然很快的飛向了四周。
劉暢知道,這是流路過了。
這個機會如果不把握。就會一閃而逝,他知道流很急躁,因爲再過幾分鐘,說不定人類的軍隊就會過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夾雜一些腦域異變者之類的很可怕的人物,所以他搜捕的身形就顯得更容易被發覺。
這可能是流的引誘,但是同樣的,劉暢也希望這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被解決掉——他沒有信心或者說沒有勇氣再次去面對這麼一個可怕的敵人——所以,在面對那被攪動的濃霧的時候,劉暢選擇扣動了扳機。
槍聲轟鳴,子彈脫膛。
劉暢扣動扳機之後,就開始祈禱——他祈禱碎肉的子彈不要炸膛,他祈禱彈道的軌跡不要偏移的太多,他同樣祈禱自己瞄準的是正確的方向。
然後,上天聽到了他的迴應,滿足了他的一個願望——第一個願望。
碎肉沒有炸膛,子彈確實也脫膛而出了,但是彈道軌跡卻是偏移了不少,子彈飛向的地方,不是他先前瞄準的方向,然後,空中又傳出了一聲子彈擊中甲冑的悶響——他的第三個願望——“自己瞄準的是正確的方向”也沒有實現。
但是結果卻是出奇的好,他擊中流了——他瞄準的是錯誤的方向,但是子彈卻恰恰飛向了正確的位置——瞎貓逮到死耗子的一槍,誤打誤中的一槍。
劉暢的運氣出奇的好,空中血花乍現之後,流隱藏的身形也被擊打而出——他身上的那反光的潔白甲冑,因爲破損了一片而失去了折光的效果,流也捂着胸口,望向了劉暢射擊的方向。
然後——加特林的炮管,也橫移向了這裡。
不再猶豫,劉暢在看到子彈擊中對方之前,或者叫在扣動扳機的同時,就已經起身了——因爲他知道,無論自己這槍命不命得中目標,對方都會發現自己的藏身之地,然後反擊——所以,他在扣動扳機的同時就踢開了身上壓着的石板和碎石,身體橫移,校準之前的彈道軌跡之後,再次向着目標飆升而起轟鳴的碎肉槍響。
轟轟轟!!!
劉暢一邊移動一邊開着槍,一邊開着槍一邊躲着飛射向自己的子彈——或者叫炮彈,然後心中一邊默數着自己開槍的次數,一邊看着流不斷接近的身形。
一,二,三,四……
四槍都沒有命中流,然後在第五發也就是劉暢彈夾裡第六發子彈的時候,流終於接近了,他狂奔着巨大的身體,帶起的狂風已經吹到了劉暢的臉上,然後他加特林炮管中的子彈也越來越密集,讓劉暢不得花費大部分的精力去躲避它的時候,劉暢終於踏出了讓流怎麼也想不到的一步——迎上了對方的炮管。
劉暢右手橫着刀,斬掉了兩發衝向自己臉頰的子彈,然後左手碎肉扣動扳機,在流完全想象不到的這個角度,近距離的,扣動了扳機……
然後流中彈了,是顆毒彈,毒彈射進了他的胸口,然後子彈在他的血肉中碎裂開來,根根彈片如同鋼針一般插入他的血肉,然後把裡面攜帶的精華毒液,注入進了他的身軀。
然後劉暢也中彈了,是榴彈炮一般巨大的炮彈——加特林的射速太快了,劉暢斬得了兩顆子彈,卻擋不住全部的子彈,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速度不可能比子彈快,他所謂的斬掉躲避,都是基於一種先知先覺,距離越遠,準備工作越充分,越有效。但現在這麼幾乎臉貼臉的距離下,劉暢迎向了炮管,就不可能不中彈了。
子彈轟鳴,一顆被他用刀身擋下,一顆射進了他的腹部,然後在那裡炸裂開來。
轟的一聲響,劉暢倒飛出了十幾米,伴隨着皮肉熟透的焦臭味兒,他一路噴灑着鮮血的倒飛了出去,然後滾落地面,內臟灑了一地。
確切的說,是屬於內臟中的腸子,灑了一地。
肝腸寸斷,肝腸寸斷,之前的劉暢一直以爲這是形容心情的,學生時代的他,看過無數次肝腸寸斷的情節。武俠小說中,女主角棄男主角而去了,男主角肝腸寸斷;愛情電影中,女配角跟着有錢人跑了,男主角肝腸寸斷;生活中,小六丟了十塊錢,肝腸寸斷;小明家庭作業沒寫,老師請家長了,肝腸寸斷;小芳今天尿褲子了,肝腸寸斷……
肝腸寸斷這個詞用了太多次,所以就顯得有些毛毛雨了,讓幾乎所有人都忘記肝腸寸斷是多麼慘烈的畫面,多麼痛苦的感覺了。
所以,今天劉暢乍一嚐到肝腸寸斷的感覺——他就真的肝腸寸斷了。
疼!
無與倫比的疼!
疼得想要立時昏厥過去的疼!
慘烈!!
無法形容的慘烈!
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比看着自己的肚皮被燒焦,看着自己的腸子從腹中流出來更讓人感覺慘烈的畫面了!!!
劉暢看到這種畫面的第一感覺是想吐——然後他就吐了——吐出了一口碎肉塊——伴隨着鮮血——他不知道這肉塊是屬於胃部還是肺部,但是就這麼吐出來了——還是半熟的,發着肉香。
讓劉暢驚奇的是,他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承受了這麼巨大的痛苦,自己竟然沒有昏厥掉,他不知道這種不科學現象的產生是因爲自己意志力過於強大還是基於他的身體已經異於常人。
反正他沒有死,也沒有暈——所以,他還得爬起來戰鬥——因爲如果他現在不爬起來,那接下來那就真死真暈了。
所以,劉暢只在讓人絕望的痛苦中沉淪了三秒半,他就把腸子塞回了腹腔,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然後,他就發現之前浪費自己半秒鐘之間塞腸子這個舉動完全是一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因爲下腹部的那個傷口太大了,大到已經堵不住缺口了的地步,大到了腸子根本無法歸位了的地步。
所以,伴隨着他的起身,腸子又流了一地。而這次伴隨着他腸子流出的,還有一個小瓶子,這小瓶子在內臟和鱗甲的雙重保護下,沒有碎,就那麼橙黃橙黃的夾裹在一羣腸子中間,顏色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