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光芒，在信息收發處吞吐。
雪花般的信息，在夜晚進出數萬條。
作爲龍旗的第一衛星城，也作爲新大陸西部的首都。
星火衛星城是毋庸置疑的核心，一舉一動都牽動着無數倖存者的身家性命。
臨近清晨，負責晚班的情報員們這才鬆了口氣，迎着微冷的晨風帶着衣服離開。
“17號，何晨光！”
信息收發處的鐵閘門前，被叫到的序號的情報員上前。
單薄的秋衣藏不了任何東西，但還是被安檢員仔仔細細的裡外搜身。
這是必要的一步。
爲了防止重要情報外泄，情報員們不僅不允許使用遊戲面板，就連人身自由也受到了很多的限制。
包括不限於只能居住在集體宿舍，不能外外人接觸，上下班都要被搜身等。
“小何，最近幾天可是警戒期，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知道吧？”
搜完身，安檢員黑着臉囑咐道。
臨近賭鬥，各個地方的混亂都比以往嚴重了許多，連龍旗也不例外。
在那見不得光的地下黑市中，各類情報已經被炒到一個天價。
而作爲龍旗的信息員，這些人只要敢放出去，分分鐘就能變成富豪。
“張哥，這我肯定懂，你放心！”
一想到臨下班前還打算將天元發來密文的事情說給家裡人聽，看看能不能去黑市換點米補貼家用。
看現在的陣仗，何晨光連忙縮了縮脖子，以示乖巧。
他可沒那膽子頂風作案，爲了一點錢就把命搭上。
而且那麼多人之所以選擇情報員這份工作，情願喪失自由，不就是爲了這份安穩嗎？
“很好，快走吧，這天氣也怪冷的，回去吃點熱呼的暖暖身子吧。”
安檢員張哥擠出一絲微笑，擺了擺手。
其實上面安排他們在這裡安檢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嚇唬這些人罷了。
要是真有人想把情報泄露出去，有的是門道。
就比如。
“部長，下班了啊？”
就在這時，安檢門後方傳來工作人員的親切問詢聲。
張哥連忙扭過頭，見到信息處的王戎，王部長右手捂着腰部走了出來。
周圍還在忙碌安檢的安檢員，工作人員刷的一下全都圍了上去。
“王部長，您這是怎麼了啊，怎麼還把腰閃到了啊？”
“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我們安檢處也是隔三差五的有人受傷，沒想到咱們這麼敬業的王部長也沒想到中招了。”
“快，安排車子過來，送王部長回去休息了。”
“.”
接連不斷的噓寒問暖，讓寒風帶來的降溫似乎都上升了些。
被人羣圍攏住，王部長不苟言笑，偶爾只是點頭回復一下。
安檢員張哥站在人羣后方，有心上去和王部長攀談幾聲，混個眼熟。
但眼見着人羣圍着部長一直走出去老遠都還不散開，他也就只能心中暗罵幾句，收回了目光。
這些個歪瓜裂棗的，誰不知道他們討好王部長到底是怎麼想的？
無非就是想把親戚子嗣全都塞進信息處裡，過上安穩的鐵飯碗生活。
還有人抱着騙到名額，拿出去到黑市售賣的想法。
可惜，靠這條路能進去的人是少之又少，最起碼在場這羣人是別想了。
不對，王部長剛剛沒有接受安檢啊。
張哥這麼想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哪裡有權限檢查部長。
要是惹得人家不高興了，一句話發落下來，安檢處就得給他除名。
“18號，張文，快點，別站在後面磨磨唧唧的。”
瞪了眼還在排隊經過安檢的下一個情報員，張哥面色再度嚴肅起來。
二星街。
從信息處走出來的王戎沒有亂竄，徑直往平日裡就餐的館子走去。
一路上，打招呼的人不少。
王戎皆是微笑着迴應，半點沒有給人手握權勢，眼高於頂的感覺。
甚至乎經過路邊小攤時，他還接地氣的蹲下身子，挨個問了問今天的物資價格，供應數量。
“王部長真是好人啊，我還愁着今天的份額賣不出去，沒想到他讓我直接送到信息處裡去，太好了！”
“天這麼冷，有王部長幫襯，我們這些小販的日子也好過很多。”
“走走走，趕緊挑東西過去，早點結算回家了。”
“.”
現在的龍旗還在執行計劃分配製度。
即每個人工作所能得到的物資有個上限，並非有錢就能爲所欲爲的購買。
想要更多的物資配給，那就需要用貢獻積分來兌換。
而這些小販便是收購了那些普通人用積分兌換來的物資，從中給有錢人賺個差價。
被王戎點名後，幾個小販興高采烈的起身，挑着物資手忙腳亂的往信息處趕去。
剩下的人無奈搖了搖頭，只好挑着小筐去其他部門口售賣。
不多時。
王戎抵達了目的地，一處位於二星街後方不起眼的小餐館。
火焰餐食館。
“掌櫃的，老三樣吧。”
“好嘞，王部長趕緊坐吧。”
餐館老闆看了眼王戎，笑容滿面的走到了後廳操作起來。
不一會，兩碟簡單的小涼菜和一碗米粥端了出來，放在王戎的桌上。
而就在這時，又有一名瘦削的年輕男人笑容滿面的走門口了進來。
“掌櫃的，有早餐嗎？”
“有啊，客人想吃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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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按照這位先生吃的上吧，我和他一樣。”
指了指王戎面前的簡單餐食，男人毫不在意道，並且順勢坐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掌櫃欣然點頭，回到後廳準備，前廳只剩下男人和王戎兩人。
“沒想到我們手握重權的王部長，早上就吃這麼簡單的東西啊？”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了過去。
“呵，這城裡的普通人，不都是這麼過日子的嗎？”王戎甕聲甕氣的回答，低頭吸了一口米粥。
“而且權利大小，那都是爲了我們人類在廢土紮根服務，我有權就能吃山珍海味啦？我有權就能凌駕於普通人之上嗎？”
“高，王部長這個覺悟，真高！”
男人聞言，頓時“敬佩”的點點頭。
不愧是‘向生會’的核心成員，一般人還真沒有這份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情報呢？”
“七星街，後勤處，嘴角有疤的小販那裡去拿。”
“今天怎麼整這麼神秘？有大事？”男人瞥了眼後廳，壓低聲音。
泄漏一些普通的情報出去，對於王戎這種地位的人而言已經不算什麼要緊的事。
以往普通的情報都是在這裡口頭交接，根本用不到這種隱秘的方式。
殊不料。
“毒箭，你應該知道規矩的，有些東西.你這麼迫切的想死嗎？”
王戎不鹹不淡的接過話頭，終於擡起了頭。
只一瞬間，對上那冰冷帶有殺意的目光，代號‘毒箭’的男人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這我明白了！”
他不敢還嘴。
雖然向生會安排他來和王戎進行對接，但並不代表兩人的地位就相同。
要不是他選擇到了特殊的路線，又無比適配路線帶來的能力。
否則一百個，一千個他，在向生會的眼裡也比不上王戎一根毛重要。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是好孩子。”
後廳老闆端着小菜和米粥走了過來。
王戎止住話頭，冰冷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和煦，看不出任何異常來。
毒箭鬆了口氣，忙不迭的吃完早餐，手腳慌亂的逃出餐館。
他從來沒見過王戎露出剛纔那般殺氣騰騰的表情，好像看待死人似的。
“還好沒追問下去，不然就麻煩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情報，竟然會引得王戎這麼緊張。
毒箭心裡嘀咕着，快步來到二星街的轉角，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兩分鐘後，一名看起來有些佝僂的中年人從轉角走出，往七星街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王戎也吃完了早飯，拿起紙巾擦了擦嘴。
“王部長，今天的飯菜可還符合您的口味？”
“嗯味道有些辣了，最近老是加班胃不好，吃不了這麼辣的口味。”
“哦？那下次給您換個清淡點的？”
老闆面色不變，兩人的談話也確實聽不出任何弦外之音。
“也行，總不能吃到鬧肚子再想辦法，那多難受啊。”
“明白，我記下了，您慢走。”
目送着王戎離開餐館，老闆收了餐具，放到後廳的水池中。
時間到了中午。
負責清潔餐具的鐘點工上門，是個健壯的小夥子，看起來精力滿滿。
“老闆，我來了！”
“東西都在後廚呢，你看着洗吧，我上去休息會。”
“好嘞。”
健壯小夥點頭，轉身來到後廚。
水池中的碗筷已經堆了半人高，厚厚幾摞，工作量顯然不小。
但此時小夥注意力並不在這，而是一眼看到了旁邊柴火竈裡有些突出的木杆。
輕輕往外一抽，只抽出來小半根木杆。
低下頭往裡看，竟然是根箭。
前面被炭火燒的黝黑，箭桿被人用外力折斷，變成幾截躺在竈火坑裡。
“毒箭.”
小夥心中猛地一沉。
但更讓人驚悚的是，隨着他轉頭，餐館的老闆竟然就站在後廚門口。
“小祝，你看什麼呢？”
“我我清理下竈臺，裡面好像還有沒燒乾淨的木杆呢。”
“哦，那你清理吧，好好幹！”
老闆上下看了看，輕輕點頭，移動腳步往樓上走去。
直到腳步聲遠去，小祝這才鬆了口大氣，快步走到水池旁刷鍋洗碗。
該死的向生會，一羣崇尚投靠異族的人奸，竟然狠起來連自己人都要殺！
毒箭可是他們追蹤了大半個月的目標，沒想到還沒收網，就要提前一步被對方幹掉。
要不是他剛剛機靈，恐怕今天是怎麼也走不出去這個後廚大門了。
一個多小時過去。
領完今日份工資的小祝出了門，又匆匆的趕往二星街下一家餐館。
洗碗的零工報酬不高，但勝在工資日結，對於小祝這種家裡人重病急需用錢的人而言，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站在火焰餐食館二樓的小窗前，餐館老闆的目光盯了離開的背影許久，這才緩緩收了回來。
“是我的錯覺？”
他仔細調查過小祝的背景，向生會也安排人反覆查過數次，均沒有查出問題來。
“看來還是最近太緊張了，還好再有幾天就是“秋收”的時候了。”
傍晚，位於主城區軍事管制地帶中的天星街。
一座黑色的三層大樓前，兩輛完全塗黑覆蓋裝甲的越野車駛了進來。
門口的警衛上前檢查證件，並退後敬禮。
等到一連經過六道關卡，越野車這才堪堪到了三層大樓的停泊區。
車門打開。
白日裡的洗碗工小祝已經換上了黑色的全包裹作戰服，從車尾一躍而下。
“進去吧，總長在等着你了。”
“是！”
小祝快步往大樓走去，又一連穿過數道關卡才進到大樓內部。
在兩名警衛的帶領下，來到位於地下三層的會議室內。
房門打開。
一個面容堅毅的中年男人坐在裡面，手裡翻閱着資料。
“總長好！”
小祝連忙敬了個禮。
作爲龍旗特別行動處的總長，這位大佬絕對算得上神出鬼沒，基層骨幹見過他的人不超過兩手之數。
“進來吧。”
“是！”
小祝快步走進，等到房門關閉後立刻彙報道。
“下午在探查到代號‘鬼手’打算滅口‘毒箭’後，我們立刻採取了緊急行動，勸說毒箭棄暗投明，並通過毒箭的特殊僞裝能力幫助其假死脫離了向生會的監控，目前根據審問消息可得知.”
說到這，小祝猶豫了下。
“別擔心，有什麼說什麼。”
“是，目前已探知‘毒箭’的上級正是信息收發處的王部長，王戎，代號‘天蠍’，我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王部長和向生會的往來，並從幾個重要點位搜查到了相關證據。”
“是王戎嗎？”
總長愣了愣，嘆息一聲，半晌都沒有說話。
他並非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而是有些感慨到了走到這一步的人類仍然會選擇墮落。
“我記得他那寶貝女兒，好像是兩個月前舉行的葬禮？”
“是的，身患絕症，不治而亡。”
“是不治而亡嗎？”
“額據傳是這樣的，但也有消息說是在外面活動的時候，被幾個新來領地的無業小混混盯上，然後”
小祝說着，聲音不由低了下去。
暗處的交鋒往往比明面更加致命，王戎甘願墮落恐怕少不了這方面的原因。
但異族，真的能滿足他的慾望嗎？
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