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中國的改革開放和融入世界的步伐,英語熱已在中國持續高溫二十年,可是對於一個封閉太久渴望走向世界的民族,1998年,英語仍是狂熱的,瘋狂的。
滬海,作爲國際化的城市,1984年就開辦了全國第一個英語新聞節目,時任滬海主要領導還用英語發來賀電。在千禧年即將到來的時刻,在日益全球化的滬海,外商與外資機構越來越多,英語已經成爲一門工具,必不可少的工具。
巴士慢慢停穩,透過車窗望去,Citibank,花旗銀行那抹紅色的logo很是醒目。
人們都站起來準備下車,海茵薇也站了起來,隨着人流朝外面走去。
剛纔在車上,兩人的交流並不順暢,彭渤完全沒有想到她對中國的電影是如此瞭解,實話實說,他的這個玩笑有點過,“嗨——”他輕輕喊了一聲想道歉,可是海茵薇並沒有回頭。
彭渤尷尬一笑,學着外國人的樣子聳聳肩,夾雜在人羣中走進大樓。
花旗的辦公環境很好,看完就是那種分分鐘都想進來工作的感覺。
“你好,彭,我們又見面了。”一位四十多歲的外籍男子走上來熱情地擁抱彭勃,“剛纔我也在車上,……到我辦公室可以嗎?對這個採訪我們花旗中國區非常重視……”
海茵薇看了一眼彭渤,又看看他脖子的相機,毅然轉過頭去。
“你好,約瑟夫。”彭渤最後盯了一眼她的背影,才把目光放到這個外國人身上,來人是花旗中國區高級副總裁,專程代表花旗接受他的採訪。
“……1983年花旗銀行在中國深圳設立代表處,我們又回來了。……1991年6月,滬海代表處升格爲分行,花旗銀行成爲滬海首家全面開展業務的美資銀行。1993年2月,花旗銀行中國區總部遷至滬海,花旗銀行成爲首家在中國設立總部的跨國銀行。去年2月,花旗銀行將滬海分行遷往滬東,我們是滬東首家外資銀行……”
全程英文,兩人的交流進行得很順利。
採訪的時間大約用了一個上午,當約瑟夫禮貌地把彭渤送出門去,剛回到辦公室,電話就響了起來。
“oh,my god!香江政府準備出手了?!”約瑟夫的聲音很是震驚,“消息確切嗎?”
電話那邊不知又說了幾句什麼,直到電話裡傳來陣陣忙音,約瑟夫這遲遲掛斷電話,顯然,他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考慮了一下,直接又操起電話,“讓海茵薇進來。”
那個外國姑娘笑着走進了他的辦公室,約瑟夫的神情有些誇張,“海茵薇,你知道嗎?完全讓彭給說中了。”
“彭?”海茵薇眨眨眼睛,一幅不解的神情。
“就是一起坐車來到這裡的的那個財經報的記者,唐納德,幸虧我今天沒有開車,聽到了他的預測。”約瑟夫激動地走近海茵薇,“確切消息,香江政府準備干預股市,明天就會出手。”
這個夏天,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射到香江身上,香江正在經歷一場風暴,索羅斯把矛頭已經對準港元,有計劃地對香港股市及期貨市場發起發起衝擊。
由於香江歷屆政府奉行自由經濟政策,不直接干預金融市場,索羅斯宣稱港府必敗,這也是當時國際金融界的一致看法。
從去年的8月7日到昨天,香江的恆生指數已經從16673點快要跌到6660點了,恆生指數劇烈震盪,股市損失慘重。
“明天開始,香江政府會決定調巨資大規模收購股票,迎戰國際炒家。”約瑟夫很爲自己提前得到消息感到自豪,可是瞬間他又有些沮喪,有人已經比他這個花旗的副總裁提前得知了消息。
“需要我做什麼?”海茵薇一頭長髮如瀑布般輕挽於腦後,辦公時候,她身上的氣質很是幹練敏達。
“你們認識嗎?不認識也沒關係,我看你們在車上聊得不錯,你,去約一下他,”約瑟夫說得很委婉,“看他還知道哪些消息?你知道,這些消息可能對我們非常重要。”
“小強?”海茵薇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中國面也,她笑着一攤雙手,很無奈也有拒絕。
“小強?”約瑟夫不解,“他不是叫彭渤嗎,不管他的名字,你要記住,你是以私人的身份約他,不代表花旗。”他匆忙又走回辦公桌,“這是電話……”
海茵薇無奈地望着約瑟夫,又無奈地接過電話號碼,約瑟夫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
下午又採訪了住友銀行,彭渤回到廣昌公寓已是傍晚時分,他準備晚上到同齊,這幾天排行榜大根就可以出爐了。
大學時,幾個熟悉的留學生都回國了,在這座城市他的外國朋友沒有一個,就是剛剛採訪的幾家銀行的總裁,他們是不可能與自己一起搞這個榜單的。
此時,正是準備餐飯的時候,家庭主婦們坐在院裡揀菜洗菜,淘米燒飯,她們不時地掰下雞毛菜上的黃葉,或者揀出淘米籮中的爛米,將其扔到地上,然後再將菜和米放到水籠頭上去沖洗。
家家門口都擺放着餐桌:餐桌上放着幾碗葷素菜餚,或者幾碟醬菜鹹貨,一家老小圍聚在餐桌旁邊,男的打着赤膊,女的則扇着笆蕉扇,一邊津津有味地吃着飯。
草蓆、長凳、躺椅、竹榻早早地搬到院中佔得一席之地,就在這滿目的“障礙”中,男孩子們仍興高采烈地在打彈子、盜將寨、釘橄欖丸、飛香菸牌子……女孩子們則忙着造房子、踢踺子、挑繃繃……
此時,廣昌公寓又成了一個熱鬧、嘈雜,充滿各種人情世態的世界。
謝絕鄰居的邀約,走上樓梯,樓梯裡太窄,女人們夏天穿的黑香雲紗褲子,一不小心,她們的突出的臀部的雙曲線就會碰到身上,讓彭渤很是擔心……
傳呼響了,上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他不敢怠慢,馬上又來到街頭的電話亭。
“你好,我是海茵薇,”海茵薇?流利的漢語,讓彭渤一時沒有想起是誰來,“今天在巴士上,我們坐在一起,可以見個面嗎?”
旺財?彭渤笑了,“可以,當然可以,現在嗎?在哪裡?”
“吳江路可以嗎。”
“可以的。”彭渤興沖沖地衝下樓去。
九八年的滬海,吳江路美食街正興盛!
一條亂糟糟的不過200米的小馬路,永遠充滿煙火氣,永遠迴盪着叫賣聲,永遠人滿爲患,它是活在每個滬海人記憶中的“黑暗料理街之王”,試問,有誰沒吃過小楊生煎、西北郎燒烤?
它絕對是老滬海人和新滬海人心中最火爆的美食街,沒有之一!不接受反駁!
穿過S形人行天橋,趟過熙熙攘攘的人羣,匯入到人聲鼎沸的人潮之中,西裝筆挺的白領,熱的滿頭汗,津津有味地吃着小楊生煎;時髦精緻的囡囡,不顧形象,坐在街邊吃着臭豆腐,相當熱鬧!
“梔子花,梔子花。”一個阿婆走上前來,滬海街頭總少不了拎着籃子叫賣“梔子花、白蘭花”的阿婆,“先生,買一朵吧。”
“不買,我……”
“幫我買朵梔子花,會給你帶來好運的。”阿婆仍是笑眯眯道,“梔子花一塊錢一串,套在手腕上,可以香好久。”
彭渤有些猶豫,並不是付不起錢,可是自己一個大男人套在手腕上象什麼,可是他轉念又改變了主意,“我買一朵。”
“希望今天開始,它會給你帶來好運的。”阿婆笑了。
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