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時刻,長安城的城門,剛剛打開的時候,劉邦派出樊噲,帶着聖旨,以及玉璽和尚方寶劍,出城前去調兵,一對人馬剛出長安城,另一對人,也緊隨而至。
這一路,也是調兵的,卻跟樊噲不是一路,而是齊王韓信派出來的,他就是韓信心腹之人——齊王的書辦周鐵。
而周鐵帶着的,卻是象徵着大漢王權的虎符!!
毋庸置疑,只有虎符,才象徵着真正的兵權,而玉璽,儘管代表着王權,卻不能直接調動軍隊。
俗話說,現官不如現管,的確,王權是最大,只可惜,軍令大如山,只有虎符,纔是調動軍隊的正牌!
也就是說,韓信的人一到,人馬就可以調來,而皇上的人,即使到了,能不能調來軍隊,就另當別論了。
就這樣,兩隊人馬,一前一後,離開長安城,向着同一目標,飛奔而去……
明媚的陽光,灑滿了長安城,也照耀着整個齊王王府,齊王王府裡,依然是那麼安詳寧靜,府裡的家奴,進進出出,跟往常沒有任何分別。
齊王韓信,熱情洋溢的臉上,陽光燦爛,派出了周鐵,不需多時,軍馬一到,就可以奪下大漢的王權。
自信滿滿的韓信,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興致勃勃的前來探望他的座上客,丞相蕭何,以及不請自來的御史大夫周昌。
只不過,王府之中,這兩名座上賓,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座上賓,而是真正意義上的階下囚,他們的命,完完全全握在齊王韓信手裡。
對於蕭何和周昌來說,生命誠可貴,首先,巧妙周旋,先是要保住命,有了命,才能進行下一步,那就是配合冷水煮青蛙的行動。
保命的問題,暫時還不是大問題。
蕭何和沈食其配合,外加小毛子相助,大鬧請齊王府,大大的戲弄了韓信一把,也起到了警告他的作用,即使如此,韓信都沒有殺他,那就表示,大漢丞相的性命,暫時無礙。
蕭何清楚,這是如今的親王,還在念着月下追回準備離開的韓信,也念着推舉他爲大將軍的情分,所以,並沒有舉起手裡的劍,要了昔日恩人的性命。
蕭何在暗自慶幸的時候,不得不暗自感嘆。
這一點,正是韓信的軟肋,那就是他還不夠狠,還不夠果斷,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候,還念及這些,也正是這一點,才讓蕭何敢闖王府。
然而,從另一方面講,恰恰說明,齊王韓信,大漢的三軍統帥,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大英雄,是個真性情的真漢子。
蕭何想到這裡,不由得嘆了口氣,原來,優柔寡斷,與有情有義之間,竟然是如此相似,這也正是韓信的性情所在,蕭何不由得感嘆一聲,自己就是抓住了他的這一點。
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樣做,千真萬確,的確是有些下作,還有些不光明磊落。
人家韓信,即使和沈食其大鬧王府,都沒有要了自己的命,這份恩情,蕭何心裡清楚,厚報不厚報先放一邊,而自己呢,不但不感恩,竟然還利用這一層,又要琢磨人家韓信,幫着皇上實施冷水煮青蛙的計劃。
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蕭何,既然是大漢的丞相,就要忠於大漢的利益,忠於天下人的利益。
韓信的謀反,一旦成爲現實,不僅大漢王朝的王權變得風雲飄搖,最重要的是,整個天下,就會戰火重燃,生靈塗炭,那是一場人間浩劫啊,這是蕭何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極力阻止的。
爲了大漢的穩定,爲了天下人的安定生活,不得不犧牲掉韓信了,所以,他蕭何寧願做一次小人,即使下作一些,也心甘情願。
“韓信啊韓信,不要怪我無情無義,更不要怪我恩將仇報,要怪只能怪你的命不好吧。”
當蕭何面對韓信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種心情。
此時的韓信,卻是渾然不覺,還是自信滿滿的,前來探視軟禁起來的大漢丞相,此時的他,成竹在胸,大部隊到來的那一刻,正是他奪下王權,君臨天下的時候。
甚至,他還在想,開國的時候,也要拜蕭何爲丞相,天下第一文臣,也要爲我所用,至於周昌,結結巴巴的,連說話都不利索,就免了吧。
於是,三個人個懷鬼胎,誰也不捅破這層窗戶紙,分賓主落座。
“丞相,在王府住着,還算習慣?”韓信微微一笑。
“王爺,我打擾了又不是一回兩回了,沒有什麼不習慣的。”蕭何也笑着,同樣陽光燦爛。
“又又又又可以吃到,王王王王王府的菜了。”周昌也湊趣說,也是滿臉帶笑。。
“沒問題,本王已經吩咐下去,好好款待二位。”韓信又笑了,他早就吩咐了手下,再說,丞相來了,哪一次不是好好款待,今天不僅要好好款待,還要更好的款待。
蕭何和周昌,兩個人的大腦,都飛速旋轉着,仔細斟酌,怎麼周旋下去,怎麼才能讓目前的局勢不繼續發展,保住這層窗戶紙。
冷水煮青蛙,第一步,就是拿立儲事件說事兒。
立儲事件,可謂是天大的事情,而這大如天的事情,雖然說是皇上的家事,卻並不是只有家事只能簡單。
自古皇室之中,從來沒有家事,家事就是國事,儲君的人選,關係着太多人的利益。
原本,立長子劉肥爲太子,是齊王韓信第一個提出來的,也得到了大漢文武羣臣的支持,同樣也是皇后呂稚極力贊成的,只有劉邦,一心一意要立皇次子劉穎。
直到現在,立儲之事,還是懸着的。
如今,不僅要舊話重提,還要好好地發揮一翻。
幾個人閒談幾句,王府裡的下人,一陣忙活,一桌子山珍海味,外加美酒佳餚,費了好半天,日上三竿的時候,終於擺了上來。
這一頓豐盛的大餐,比起昨晚蕭何的宵夜,八碟八碗來,又豐富了許多,說十六碟十六碗,絲毫不爲過,三十幾道菜,每一道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不光好吃,看着就是享受。
蕭何和周昌,滿肚子心事,哪裡有心思品嚐佳餚,面上卻不表現出來,依然是談笑風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好菜好,三個人的臉色更好,周昌和蕭何兩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彼此會意,於是,蕭何開口了。
“王爺,前一段時候,皇上龍體欠佳,立儲之事,也就顯得更加重要了,我作爲丞相,還代理監國,不得不多做考慮。”蕭何笑着說。
韓信心裡一陣冷笑,事到如今,立儲不立儲,已經無關緊要了,要不了多久,大部隊一到,大漢的王權,就會改成姓韓的了,至於立儲嗎,劉穎和劉肥,都沒有資格,他心裡這麼想,嘴上不能表達出來,笑着點點頭。
周昌見韓信不說話,總不能讓蕭何唱獨角戲,他總要配合一下,於是,把話題接了過來,說道:”丞丞丞丞相,立立立儲是國之根本,也也也也該定下來了。”
蕭何點點頭,繼續說:“皇長子劉肥,已經成年,頗有皇上的風骨,再說,次子劉穎,生性怯弱,君臨天下,有些欠妥。”
一聽到這裡,韓信接過了話題,問道:“皇上已經封皇長子的生母爲曹夫人,他怎麼還會有立儲的資格?”
“的確如此,不過,大殿下的生母是曹夫人,而皇后呢,卻是他實際上的母親,母子情分已定,”蕭何說。
“既既既既然,大大大大殿下是皇后後後後的兒子,就就就就有立儲的資格。”周昌點點頭。
聽到這裡,韓信有點不高興了,更不耐煩起來,立儲事件,一直是他心結,於是,當初的情景的又浮現出曾經的情景。
那是他親自寫下的一封奏摺,極力推舉皇長子劉肥爲太子,可是,朝堂之上,他剛唸完奏摺,一陣風冷風襲來,把他的摺子吹落在地,韓信渾身顫抖。
這陣冷風,讓韓信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那時候的他,已經感覺到,劉邦怒了,而且憤怒到了極點。
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也感覺到了當時的異樣,只見臉都氣綠了的劉邦,氣的嘴脣都哆嗦了,一隻眼睛冒冰,讓人不寒而慄,一隻眼睛冒火,火苗都噴出來了。
還好,劉邦並沒有發作,穩穩心神,卻咬着牙說的,“這種事情,不是你一個武將可以參與的,你退下吧。”
最後這幾個字,就像幾快大冰塊,重重砸在韓信身上一樣。
他退下的時候,面如死灰,渾身顫抖,似乎預感到了,他的將來,他的命運…………
往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又提起立儲事件,還說要立皇長子劉肥,韓信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細心的蕭何,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要重新提起立儲之事,就是要讓他一步一步,跟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往前走。
於是,蕭何說道:“王爺,我知道,皇上當時的確是誤會了你。”
韓信擺擺手,意思是,往事休提,然而,他的臉上,依然是陰沉的,看得出,過了這麼久,他還是耿耿於懷的。
這也難怪,宰相肚子裡能撐船,他韓信不是宰相,堂堂大漢的齊王,那個尷尬丟臉的情景,也不能說忘掉就忘掉。
蕭何哪裡肯不繼續說下去,他的任務,就是要讓韓信相信,皇上要立皇長子劉肥爲太子,就是要讓韓信覺得,“君臣本一心”。
只有君臣一心了,韓信纔會放下謀反的念頭,謀反之事,纔可以擱淺下來,大漢王朝的危機,纔可以結束。
不過,韓信陰沉的臉,悶着頭,一言不發,蕭何犯愁了,怎麼才能夠做到,讓韓信相信,他和皇上,是“君臣本一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