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看着眼前的肉,神色複雜。他並無顯赫的家事,由西軍小卒出生,憑藉戰功神勇一步一步的爬了上來,成爲統制,統帥千軍。
在這長長的歲月中,王德遇上了不少上司,但待他最好的就要屬劉光世了。
劉光世爲人貪財重利,但每每得到好處的時候,都不忘給他麾下的幾位大將喝湯。但這僅僅只是喝湯而已,可羅騰飛此刻卻將自己本就不多的肉分了一大半給他。從未遇上這種事情的王德,感動的熱淚盈眶,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他搖頭道:“還是相公吃吧,您說的不錯。我這身體短時間是好不了了,吃肉也是浪費。”
羅騰飛將大塊一些的肉強塞給了他,不耐煩道:“讓你吃就吃,別婆婆媽媽的,惹人厭煩。”
王德拗不過他,只能接過,大口吃了起來。雖然,這馬肉的肉質粗糙,味道遠遠無法跟當年在劉光世麾下效命時吃到了山珍海味相提並論,但在此刻王德的心底這種味道卻遠勝那些山珍海味千百倍。
羅騰飛咬了一口馬肉,那粗糙的肉感滿口餘香,越嚼越是過癮,笑道:“這們古人雖然野蠻,但這手藝確實不差。馬肉雖然沒有驢肉細膩,香嫩,但卻很有嚼勁,不錯,非常不錯。”
他邊吃邊贊,不一刻以吃了一半。
“咕……咕……”
正當羅騰飛吃了津津有味的時候,一陣刺耳的聲音傳入羅騰飛的耳中。
羅騰飛尋聲望去,卻見那烏爾奇部落族長木傑山正瞪大了雙眼看着他手中的肉,直吞口水。
羅騰飛覺得有趣起了戲耍之心,笑道:“怎麼?想吃?”
木傑山不知羅騰飛說些什麼,但料想不是什麼好話,怒視着他,咬牙切齒的,但嘴巴確未發出任何聲響。
羅騰飛記起他是蒙古人,聽不懂自己的話,於是將手中的馬肉遞放在在他鼻下兩寸之處,做出讓給他吃的神色。
木傑山不屑的將頭一撇,並不領情,但馬肉的味道實在誘人,他肚子也確實是飢餓難耐,想了想心道:“這本就是我族的食物,吃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經受不住誘惑,突地回過頭來,對着馬肉大口的咬了過去。
“嗒!”的一聲,木傑山咬了一個空,上下牙齒的撞擊讓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隨即勃然大怒:羅騰飛在木傑山即將咬到馬肉的時候,瞬間縮手,並且放入嘴中,咬下一塊肉,戲謔的望着對方,得意洋洋。
木傑山再也忍耐不住,胸中怒氣破口大罵了起來:“……”嘰裡呱啦的,也不知說些什麼,完全聽不懂。
木傑山見羅騰飛無動於衷也意識到問題所在,改用了不太熟練的西夏語,又度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望着王德,讓他翻譯。
王德怒瞪木傑山,同樣以西夏語迴應。
木傑山譏笑着說了幾個字。
羅騰飛這才知道王德竟會說西夏語,忙問道:“你們兩個說些什麼,唧唧歪歪的?”
王德憤憤不平道:“這混蛋說相公無恥,南人狡猾,以卑鄙手段擒住了他。他本不屑開口於相公說話,但相公欺人太甚,他要求跟相公單打獨鬥。我便告訴他相公是大宋第一勇士,就算不耍手段他也不是相公的敵手。只是相公爲了我們,才用這種辦法而已。他不信,便譏笑着說我吹大氣,什麼漢人第一勇士,南人都是懦夫,哪有什麼勇士。”
羅騰飛向來民族氣節很重,說他兩句,他或許不會計較,但說他們南人都是懦夫,顯然是指他們漢族這一個民族了,氣急敗壞的說道:“好,你告訴他,我便跟他鬥上一鬥,看看誰是懦夫。”
這明顯是木傑山的激將之法,王德本以爲羅騰飛智勇雙全不會中這種底下的計策,卻想不到羅騰飛當真上當,忙道:“相公,何必跟他計較?他既以在我們的手中,何必理會他說些什麼?”
羅騰飛哼聲道:“我知道這是他的激將法,但我就是不滿他說我們漢人是懦夫,我就是要讓他見識一下,我們漢人的力量,給他長長教訓。”頓了一頓,他笑道:“你放心,有我在,莫說是一個木傑山,就算十個也休想趁機跑出這府衙大廳。你告訴他,我羅騰飛接受他的挑戰,讓他見識一下,我們漢人的神勇。”
王德給他說得熱血沸騰,點頭贊同道:“好,相公就好好的替我們漢人出口惡氣。”他以西夏語告訴木傑山,說羅騰飛接受他的挑戰。
木傑山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對於自己的武藝,充滿了自信。
羅騰飛替他接好了骨頭,讓他活動了一下筋骨。
木傑山做好了準備獰笑道:“我在蒙古草原,最喜歡的就是赤手搏虎。我要將你像老虎一樣,把你的骨頭一根根的打斷。”
通過王德的翻譯,羅騰飛知道了木傑山話中的意思。他並沒有回話,只是冷冷一笑,擺出了形意拳的起手架勢。形意拳注重實戰,打法兇狠,沒有花招,直進直退,身法迅疾,所以架勢非常簡單。
木傑山見羅騰飛一舉一動,渾然天成,想起他殺大鬼小鬼時的手段,也不敢大意,決定先下手爲強,虎吼一聲,聚力於拳,直搗羅騰飛的喉嚨,又快又狠。
羅騰飛不爲所動,就在對方逼近身前的時候,他面色一寒,小邁半步,鐵拳毫無花架,一拳搗出,“嘭”的一聲,木傑山整個人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三丈開外的牆壁上,吐了一口鮮血,爛泥似的摔倒在了地上。
羅騰飛用的正是自己步戰三大絕技之一形意拳中的半步崩拳。
他笑了笑,對王德道:“告訴他,他打老虎需要將老虎的骨頭一根根打斷,而老子打老虎只需要一拳。”
王德看着爬在地上的木傑山一動不動,想起那一拳爆發出來的威力,心有餘悸道:“不會是死了吧!”
羅騰飛笑道:“放心,我以手下留情了,這一擊最多要他半條命而已。”
手下留情!
王德面色一寒,如果那一拳都算是手下留情,那要是實打實的受他全力一擊,豈非一命嗚呼?以那一拳的威力,當今世上又有誰人抵擋的住?
夜幕降臨,羅騰飛命人熄滅所有火把。
王德不解,驚詫的望着羅騰飛,道:“相公這火把沒了,我們如何防守?”
羅騰飛自信的望着他,笑道:“你錯了,熄滅火把,正是爲了更好的防守。以蒙古人的箭法,我們若在點起火把,等於是給他們樹立靶子目標,指點他們行動的方向。我們將火把熄滅了,鬱悶的就是他們了。”
看着王德一臉的不解。
羅騰飛笑道:“你知道什麼是夜盲症嗎?”
王德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聞所未聞。
羅騰飛自信道:“夜盲症是一種症狀,是缺乏維生素A的表現。什麼是維生素A說了你也不懂,反正這東西只有吃蔬菜還有一些動物的肝臟才能緩解治好的症狀。蒙古人以肉味主食,各種奶類爲輔,維生素A不足,一但到了夜晚將會變得不能視物。我們只要斷了他們的目標,以他們的眼睛,十有八九會出問題。”
他將的頭頭是道,似乎對這很有研究。
王德想了想道:“夜盲症,我是沒有聽說過!但相公說的症狀有幾分像是雞蒙目,一到晚上眼睛就難以視物。這種症狀,在我們西北多了,西夏那裡也有好多呢。”
羅騰飛道:“也許就是雞蒙目
,只是叫法不一樣而已。蒙古人大多都有這個症狀,我們宋朝的府邸爲了突出莊嚴,一般大多都是落座在城池中央,而是以堅固的青磚墊高,並且爲了保護一些機密檔案,在青磚上還豎有高牆,難以攀爬是一道天然的防線。以蒙古人的視力在沒有火光的情況下是很難爬上來的。即便個別有這能耐,我們在暗,他們在明,也可以輕易對付。他們若是點燃火把,那更加妙了,驍果軍也是我朝正規軍,雖然戰力有限,但對於那些移動的靶子也因該沒有理由射不中的。所以,這樣一來,他們只有往正面攻擊,這正面是一道長長的階梯,我親自把守,量他們有通天之能,也奈何不得我們。”
王德歎服道:“想不到相公不僅僅只是文武雙全,即便對於醫道也有如此研究。”
羅騰飛面色一僵,立刻想起了以前的傷心事,以羅騰飛的性格本對這些所爲的醫道一無所知,如今他對這夜盲症如此瞭解,只因幼時的記憶猶新。
羅騰飛幼年時,家裡很窮,一日三餐都是五穀雜糧,少有肉類。羅騰飛力氣大,吃得也多,少了肉就沒有了力氣,肚子餓的厲害。他家住在偏野山區,什麼不多,就是野味最多。
於是,爲了填飽肚子,羅騰飛逃課打野味,自行解決一日三餐,練就了一手飛石打鳥的技術。
羅騰飛愛吃肉,自從能夠自行解決伙食以後,對於家裡的那些五穀雜糧也就看不過眼了,天天吃肉。結果導致維生素A嚴重不足,視力下降,尤其是晚上,明月當空,他卻看不到月亮的樣子,只能看到迷迷糊糊的一個圓盤,在不開燈的情況下晚上根本無法行動。
最後不得已上了醫院,羅騰飛才知道自己得了夜盲症。
醫生了解了詳細情況,一語斷定羅騰飛是因爲只吃肉而不吃蔬菜的原因造成的,並且以古代的遊牧民族爲例,說遊牧民族幾乎人人都有夜盲症,建議羅騰飛多吃蔬菜和豬肝,只要補足維生素A這夜盲症纔會好轉。
於是,在家中老爺子的逼迫下,羅騰飛天天都要吃什麼胡蘿蔔,白蘿蔔,紅蘿蔔等等蘿蔔以及一些有豐富維生素的蔬菜,最終羅騰飛的夜盲症也因此治好。
正是因爲有這回憶,羅騰飛纔想到利用這一點來對付蒙古人的夜襲。
他正午時,見蒙古人並無攻擊的跡象,便以料到他們會利用夜色,以己方的火把爲目標,發動夜襲。於是,睡了一下午,補充體力,這一至深夜,他立刻命人熄滅火把,以斷絕蒙古人的目標。
他們若有心夜襲,只能自點火把照明。如此一來,他們也就只能明攻而無法暗襲了。
便在這時,全本漆黑一片的蒙古營地,突然燃起了無數火把,剎那間漆黑的夜晚猶如白日,數千兵卒來到了營前,他們擺開了強攻的陣勢。
羅騰飛哈哈一笑,道:“夜襲不成,看來他們打算強攻了!”看着他們擁擠在臺階下,一個個都舞動着彎刀,並沒有騎馬。
羅騰飛又度笑道:“看來他們還有些腦子,但似乎用錯了地方。”
由於這府衙前友一條長長的臺階,蒙古騎兵想要殺上府衙,必須要策馬登上一階階的長梯。以蒙古人的騎術,這登上階梯並非難事,但想要保持衝擊力卻不容易了。
所以,蒙古人很理智的決定步戰攻上。
“嗷嗷……”
前鋒的千餘蒙古兵高聲叫喝了起來,他們以他們獨特的狼嚎聲,吹響了他們進攻的號角。
不過一刻,千餘蒙古已經登上了半數階梯。
羅騰飛讓士卒守好大門,自己招呼了烏雲踏雪一聲,提起青龍刀,瞬息間加速衝下了階梯。
蒙古兵那裡料到這個時候竟會有人衝殺出來,加上羅騰飛藉助馬力,速度實在太快,蒙古兵縱使驍勇善戰在這一刻也是無從反應。
烏雲踏雪將一個個的蒙古兵撞飛了出去,這裡是長梯,一人飛出立刻牽累身後的人,使得後來的人紛紛墮跌,無法保持衝鋒的陣形與銳氣,亂成一片。
羅騰飛切入人羣之中,青龍偃月刀左右飛舞,給予四周僥倖未被連累者無微不至的招呼侍候,雖只是一夫當關,因其驍勇無敵,又出其不意,以一人之力將攻來上的蒙古兵阻截於長梯中段之下。
“蒙古雜碎,可知我華夏兒郎驍勇無敵?”大笑聲中,羅騰飛依仗馬勢,左衝右突,往來間如入無人之境。
蒙古人向來兇悍,但羅騰飛以殺戮入武道,對於殺戮以視爲家常便飯,較之蒙古人的兇悍更勝百倍。此刻在他眼中蒙古人就是螻蟻草芥,肆意虐殺。
短短的長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論武藝蒙古人遠非羅騰飛之敵,論兇狠羅騰飛勝他們百倍,論勇悍羅騰飛更是無人可比。
蒙古人人數在衆,又能耐羅騰飛如何?
這時,警號從遠處傳來,羅騰飛一刀斬殺身旁衝上來的三名蒙古兵,抽空眺望,只見潁川東北方烈焰沖天,濃煙像烏雲般朝他們捲過來,隱隱響起吶喊嘶殺的聲音。
蒙古人以爲援兵到來,紛紛撤了回去。
羅騰飛凝望東北方濃煙覆蓋的廣闊區域,耳中聽得轟隆隆的爆炸聲響,潁川城內燃燒起了熊熊烈火,這是手榴彈的聲音,也只有手榴彈才能短時間內造成這般動靜,心道:“難道是大哥朱奕趕到了?”
羅騰飛藝高人膽大,順着蒙古人撤退的路線追擊了過去。
衝殺了一陣,一隊人馬從濃煙處狂衝而出,突破陣腳未穩的一組蒙古兵,勢如破竹地朝城府衙殺過來。
領頭者雙槍如毒龍翻卷,擋者披靡,赫然是被岳飛囚禁起來的嶽銀瓶。她面容憔悴,但卻不減那颯爽英姿,雙槍舞動之下,擋者披靡。
在嶽銀瓶身後的卻是朱奕,還有三百騎兵。
朱奕在嶽銀瓶以及四周三百名騎士的護衛下,肆無忌憚的彎弓射箭,手中弓箭連連射出,箭無虛發,口中以蒙古語叫喝道:“蒙古哲別在此,誰敢攔我!”
一行三百人拼命死戰,均是勇不可擋,人數相比下雖是少得可憐,但力量集中,又趁蒙古兵匆忙調動的良機,藉着濃煙掩護,成功破開缺口,轉眼殺至城守府衙。
羅騰飛破開人羣殺到嶽銀瓶、朱奕身前,大笑道:“銀屏,朱兄弟,你們可好!”
朱奕大笑,“殺的痛快,好的不能再好了!”
嶽銀瓶卻叫了一聲“羅大哥”淚水,再也忍耐不住,嘩啦啦的直落下來,心中萬千喜悲一涌而出,竟呆立在這沙場之上。
一個蒙古人瞧準機會,一刀將他砍下了馬背。
羅騰飛大驚失色,驚呼道:“銀屏!”他氣急敗壞,衝上前去,一刀將那蒙古兵由頭到腳斬爲兩段。
嶽銀瓶爬了起來,看了身上寶甲一眼,悽慘笑道:“我沒事!”
她對岳飛數來敬重,岳飛這次表現出的蠻不講理讓她悲痛莫名。爲了不嫁給張憲而逃了出來,見到羅騰飛雖有萬分高興,但也觸景生情想起以後將要跟岳飛一刀兩斷便悲由心來,失魂當場。
羅騰飛心知嶽銀瓶此刻還不知他跟岳飛之間是在演戲,將她抱上了馬背,協同她領着朱奕等人殺開了一條血路,回到了府衙大廳。
兩人一同下了馬,但手卻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意味着他們的心願,從此不再分開。
朱奕帶來的兵馬纔是羅家軍真正的精銳,羅騰飛立刻安排他們接管了所有佈防,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