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男一女兩個深紫色的身影在這個時候顯得礙眼極了。
元煜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夫人司馬晴正在和元炯身後的某個同樣打扮不俗的青年眉來眼去,只是將灼灼的目光放在褚洄和葉挽的身上。
他微微握拳,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他雖然對葉挽半點興趣也無,但那明明是差點就要成爲自己妻子的人,怎麼能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光明正大的和元燼這般目中無人的舉動親密?若是被有心人士得知,還當他元煜生生的被自己的大哥給戴了綠帽子。
元煜不動聲色的睨了一眼坐在西秦帝身邊的父王,心中暗道: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讓父王看看,他元煜纔是烈王府最優秀的兒子,而不是這個生母不詳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元燼!更加不會是現在與廢人無異的元炯!
在諸位公子紛紛站起準備參加第一場賽事的時候,衆人驚奇的發現,一向不愛跟他們湊熱鬧的烈王府二公子也站了出來。板着一張臉像是別人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一樣,氣勢如虹的站到了準備參賽的人堆裡。
衆公子們紛紛愕然,元煜從七歲開始起就跟着烈王殿下在邊境馳騁沙場與敵交戰了,往年的秋獵他從不參與,就好像是看着一羣無聊的孩子鬧着玩一樣,會一本正經的抱着胳膊嚴肅地坐在觀衆席上,看着他們像是耍猴一般的表演“花氏賽馬”。然後年輕氣盛的元煜還會鼻孔出氣,不屑的發出“哼”聲,表示他們的賽馬就像是過家家一樣無聊。
等後來元煜大一些了,懂了事,自然也就在外人面前收斂了幾分脾性。即便心中不屑也不會表露到面上,頂多只會看一會兒便中途離場,自己尋個空地練武去,等到圍獵快結束的時候再出現露個面,假裝自己認真的參加過了一年的盛事。
像今年這般,他直接大喇喇的走出觀衆席加入他們的隊伍,實在是一件稀奇的不能再稀奇的事情。正經要說來,元煜應該是第一次參加西秦的秋獵纔是。
“元煜大哥,你這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與烈王府關係還不錯,壯起膽子來無視了元煜的臭臉,好奇的問道。
元煜聳了聳肩,嘴角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容。他意有所指的擡起下巴看了看褚洄的方向,口中不屑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有些人還當自己是什麼天選良才,想要壓在本公子的頭上,實在是好笑。也不去菜市口買桿秤稱稱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也配在我面前撒野?”
他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身邊的權貴公子們和整個觀衆席都能聽的清清楚楚。他也不怕這話被烈王聽到了會如何,元煜心知,兩子相爭只怕是父王最喜歡看到的事情。他纔不管你是不是嘴上逞功夫,只要是強者,就什麼都能被原諒。
聽到元煜一番話的權貴們不由自主的扭過頭看向烈王府一行人席位中那耀眼的紫衣男子。他就像是暗處的一盞燈,即便是隱匿在人羣之中也散發着自己本身的光熱,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西秦的權貴們早就知道,烈王一旦宣佈自己有個長子,那烈王府三位公子們的關係絕對不會和睦到哪裡去。沒有想到的是,元煜將自己的喜惡表達的這麼明顯,在大庭廣衆、自己的父王和西秦帝的面前就這般袒露無疑,像是故意要說給他們聽的一樣。
西秦帝心中一凜,往年烈王府的兩位公子都不會參與秋獵,元煜是不屑,元炯是不能。他們都會將秋獵的舞臺讓給西秦的權貴朝臣之子們,讓他們盡情的表現自己發光發熱。沒有想到今年有了褚將軍的參與,反而讓元煜心存芥蒂,主動提出必須要參賽來。他一下子不知道是阻止的好還是放任的好。
雖說往年從無元煜參加的身影,但也沒不允許他參加的道理。
他求助的看向烈王,喃喃道:“楨弟,你看這……”
元楨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道:“煜兒是個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不過是場秋獵,他愛參加就隨意他去。”
沒有提及的是,秋獵勝出雖光耀奪目,但同樣也存在着危險性。今年爲了增加秋獵的難度,他們劃出了半個若草山,還有其後的鴻樵嶺的前半段。深山裡就不止是小貓小狗小兔子這樣溫柔無害的小動物了,同樣有不少連他們都不知道的猛獸。
這裡全都是西秦未來的臣子和希望,尤其是元煜,是堂堂烈王府的嫡子,若是出了什麼事情……
西秦帝遲疑的咬了咬指甲。心中暗道:今年劃出深山部分的主意是烈王出的,若是出了什麼事情,背鍋的卻會是他這個大秦帝王。可是同樣的,參加的公子哥們背後的家族大多都是烈王那邊的人,要是出了事情,有所損失,損失的同樣是烈王。對他來說保不準還是一件好事呢?
元瑾瑜深知西秦帝的意思,低眉順目的應和道:“父皇,堂哥二十多年都沒有參加過秋獵。想必王叔也是想讓堂哥參加,看看堂哥的英姿呢。”
“歆月說的是,我朝本就沒有不允許烈王府公子參賽的規矩,既然煜兒想參加,那孤依了你就是。”西秦帝想了想,點頭應是。
本來麼,只要元楨點了頭就是了。他同不同意都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葉挽看着元煜那對着褚洄一臉挑釁的表情,不由低聲說道:“你信不信,元煜等會兒會挑戰你一同下場參賽?”他的目的就是爲了在元楨的面前表現一下,告訴元楨你不止只有褚洄這麼一個兒子,他同樣也是陪伴在烈王身邊征戰多年的親生兒子。要在元楨的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本事除外,最重要的就是能人所不能,他要比別人更加的膽大。
“嗯。”褚洄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他倒是無所謂應不應戰,元煜想丟臉,他也不介意讓元煜丟一下。不過他一離開,葉挽在這兒就是孤身一人了。
營地中間的公子們紛紛大驚,陛下和烈王殿下都同意了讓元煜參賽的事兒,那今年還有他們出風頭的地方嗎?要知道元煜可是從小就跟着烈王在馬背上長大的孩子,不說武功,至少騎射之術定不在話下。直接告訴他們今年讓元煜奪冠就是了唄?
他們目光遊移着看了看元煜,發現元煜根本就沒有看他們的意思,而是死死的盯着烈王府的某一個英挺的紫色身影。哦……原來元二公子的目標是他。
不過朝臣們心中驚疑,這新來的元大公子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會被元二公子這般重視?況且那位大公子好像也沒有參賽的意思,那元二公子這樣不就是一個人在急的跳腳了麼?
“我怎麼看那位元大公子有點眼熟呢……”有人喃喃自語道。
另有人附和道:“我也看他有點眼熟,好像在那兒見過似的。不過聽說,這位元大公子不是西秦人,是大燕人吧?奇怪了,我從來沒有去過大燕呀。”
“天哪,我沒猜錯吧?”有人驚道,“你們看他那眉眼,那身形,像不像那個人?”
“哪個人啊,你說話能不能說明白些?”
“就是那個啊!那個我們在學堂裡學的近代正史上……大燕的那位、那位……”最先發現的那個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了,抖抖索索的指着褚洄說不出話來。
葉挽看着他們的神情,離的雖遠,聽得不是很清楚,但也不難猜出他們此刻正在討論什麼話。她無奈道:“早就猜到你的臉這麼招搖撞市,是不可能輕易的瞞天過海的。這些人只怕是已經猜出來了。”
他們原先想着讓烈王將元燼就是褚洄的事情給瞞下來,以免傳到大燕去引起動亂。不過昨日剛剛接到識香蜥的迴應,豫王說隴西百姓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知是怎麼流傳出去的,他們的反應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還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
這樣想着,就沒有再瞞着自己身份的必要了。能給烈王添點堵是一點。
自己的兒子是對面大燕的將軍,西秦的百姓們會怎麼樣?這不在葉挽和褚洄的考慮範圍之內,不過並不會讓元楨很好過就是了。
褚洄淡道:“我覺得比我,你也挺招搖撞市的。”
“什麼意思?”葉挽好奇道,“暫時可沒有人發現我是傳說中的‘蕭晚公主’呀。”
褚洄擡了擡下巴,葉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元燦正摳着面前的茶几一臉怨念的盯着自己。葉挽不動聲色的抽了抽嘴角,厚起臉皮對着褚洄無奈道:“沒辦法,人美就是特別會引起別人的嫉妒呀。”
他們這邊說着,那邊猜測的人幾乎已經猜到了這位烈王府大公子真實的身份。
有人喊道:“我說呢,我前些日子剛被爹爹逼着翻過《大燕將史》,他怎麼長的跟最後一頁大燕那位少年將軍這麼像啊!”
歷史書這種東西無論到了什麼地方都會有人格外注意,尤其是武將史,在西秦這種尚武的地方。什麼《大燕將史》、《西秦名將譜》、《北漢勇士》這些書,幾乎是西秦每個學堂都會教授的書籍,能力不分國界,學習不分敵我。只要是優秀的東西,值得每一個人學習。
尤其是那本將史最後一頁,幾年前最新編撰上去的大燕少年名將褚洄,可以說是西秦子弟們人人豔羨的對象。年少成名,提槍打馬,槍斬萬軍。比之烈王府的兩位公子名更盛。
因爲他是個孤兒,毫無背景,就算是被豫王收爲義子了他也是姓褚,而不是姓蕭的。而烈王府的兩位公子年少時雖同樣也是少年英才,但他們贏在了起跑線上,一出生就是烈王府的公子,是元家軍的主子。
“你說他、他是那位褚、褚將軍?!”有個大嗓門剋制不住的大喊了一聲。
他聲音很響,惹來了不少人的矚目,衆座驚然,紛紛以驚疑的眼光看向褚洄。
“你沒看錯吧?那位褚將軍……我靠,怎麼算算年紀,今年好像的確應該是二十七八的模樣。不會是真的吧?!”
“我的老天爺啊,大燕的那位戰神,原來是我們西秦烈王的長子?!”
有一聲就有兩聲,一個人開了頭,不少人越看越覺得烈王長子元燼長得像是書上最末頁那位人人豔羨的少年將軍,整個營地都充斥在一片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喧囂裡。
元煜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對着褚洄吼道:“我已經在這兒了,你應是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