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的俸祿本就不低,莫小飛可不是讓這些人發財,他要實實在在讓衙役們感受到,並非做壞事兒纔有銀子領,做好事兒一樣可以。
鐵二不爲了區區的十兩銀子,他只爲幫莫小飛做事兒,舉起手裡的一把鋤頭大喊道,“兄弟們,開工了!”
不留餘力,團結一致,衆志成城。
月光下幾十道身影像是刨根兒挖底一般,忙碌了整整三個時辰。
雨點慢慢的變小,間隔也越來稀疏,當陽光從東邊兒照射過來,莫小飛的臉龐感到一絲熱度,擡頭看了看,才知道辰時已至。
十八個苦力,已救出五人送至烏縣,還有四人挖出時只剩下一副屍體,另外的九人仍然處於失蹤狀態。
莫小飛嘆了嘆氣,古代的救援工具實在是很落後,恐怕要把這裡恢復原貌纔可以找出另外九人的下落,但是這得費多少時日啊,沒有一兩個月時間,根本不可能把這裡的泥石轉運出去。
鐵二走了過來,腰桿兒有些打不直,右手捶了捶後腰,“大人,我看已經找不到了,是不是可以讓兄弟們回去了,找人固然重要,但希望畢竟不大了,而且縣衙還有很多事情。”
莫小飛想了想,人一定得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一直這麼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也許真得花上一兩月的時日來挖。
不過救人可不能放棄,莫小飛說道,“鐵二,這樣,留下幾個兄弟繼續找,其餘的先回去吧,衙役們還有別的差事,我會安排另外的人過來繼續找。”
顧風也是給足了面子,莫小飛要折騰就要讓去折騰吧,於是也把白曲縣的衙役留下了五人配合。
莫小飛領着鐵二回到了烏縣,朱來福的病已經差不多好了,腸癰也能治好,杏林院還未開門做生意,名號已經開始迅速打響。
回到了縣衙,莫小飛找來了裘老三,烏縣和白曲縣的通路已斷,民教也能騰出二十多名人手,莫小飛給他們的任務,便是去搜尋還活着的苦力。
莫小飛領着午良家去了作坊探望五名被救出的苦力,受傷最輕的人,也就是最先被發現的苦力,有菜有肉的,力氣也在恢復,只是精神十分的頹廢。
事情已經發生了,在加緊時間救人的同時,這事情背後的責任也得開始理一理了。
縣令發出,所有人從烏縣和白曲縣往來都不得擅自經過烏羅山下,就算是山洪暴發,只要沒有人經過,便也無人傷亡。
可就是有人偏偏不聽縣令,纔會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莫小飛坐在苦力身邊,問了問他的病情,腳肯定是保不住了,以後只能躺在牀上過下半輩子,莫小飛安慰起來,“這位大哥,堅強一點兒,此次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了。”
苦力心裡的痛苦莫小飛又如何能知道,清晨時精神恢復得不錯,可後來知道自己的雙腳已經廢掉,心生悲切。
苦力說道,“大人,保什麼命啊,這次我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得纔好。”
苦力的表情很痛苦,但顯然不是雙腳的疼痛帶來的,因爲他的雙腳已經沒有知覺。
莫小飛看出一些端倪,說道,“怎麼了,人都有一顆求生之心,大哥你爲何會說這般話?”
苦力搖了搖頭,苦着臉說道,“大人,您是富貴命,不知道咱們窮人的苦,我好不容易謀到一份兒修路的差事,可以給家裡填補家用,一家人都指着我。可眼下……”
嘆了嘆氣,苦力繼續說道,“眼下我的雙腳已經不能使了,我不僅自己掙不到銀子,還給家裡帶來了負擔,大人您說說,我是不是還不如死了好,眼睛一閉什麼也不用管了,至少不會讓家裡的人反過來照料我。”
是啊,莫小飛點了點頭,尋常百姓真的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將此人救下,可卻是令他生不如死,這可不是莫小飛希望的結果,救人救到底,莫小飛說道,“大哥有什麼長處嗎,雙腳不能用了不要緊,腦子可以用,會有合適你的差事。”
苦力用力把腰彎了彎,若是他此時腳還能用,他一定會跪下。
知縣在他眼裡可是天大的官兒,都說當官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可眼前的知縣爲何不同,不僅命衙役們救人,還安排了大夫,而且還親自看望大家,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他還想爲自己謀個差事。
這可是如同再造的恩情啊,怎麼能不讓苦力感動和惶恐。
“大人,這……,小人只是一個廢物,怎敢勞煩大人的關照,小人不敢,”
莫小飛說道,“大哥別這麼客氣,我身爲烏縣的父母官兒,管的就是這些事情,要是百姓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食不裹肚、衣不避寒,我這知縣纔是愧對了大家。”
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排,莫小飛說道,“大哥先把身子養好,剩下的事情就放心吧。對了,我有一事相問,還請大哥可以告訴如實相告”
“大人您有什麼事兒要問儘管開口,只要小人知道的,全都說。”
莫小飛最想搞明白的是,這些人爲何會在這裡,縣衙出了一道縣令,禁止百姓從烏羅山腳下通行,可這十八人是怎麼回事兒,就憑這些小百姓,他們怎麼敢違抗縣令。
莫小飛聽了苦力所講,一下子明白了。
這些苦力全是修路的苦工,是王有財僱傭的,給他們加了些工錢,讓他們沒日沒夜的幹活兒,縣裡的縣令他們知道,可是王有財說了,不用理會,那都是官府唬弄人的把戲。
“王有財!”莫小飛咬牙說道,“這死胖子真是不知死活!”
莫小飛氣憤的站了起來,“午縣丞,命人把王有財給我抓拿到縣衙!”
午良家給莫小飛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了作坊,午良家說道,“大人,王有財捐了官兒,他也是正七品,雖然沒實權,不過您這個七品官兒也沒權力拿他的,都屬同級同品。”
莫小飛一想,還有這破規矩,那照這麼看,自己豈不是拿王有財沒辦法了。
莫小飛說道,“午縣丞,因爲王有財違反縣令,致使山洪暴發,烏羅山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死傷十幾人,這個責任王有財得拿命來抗!”
就算是以《大清律例》來衡量,王有財也是死罪。
午良家瞭解莫小飛的脾氣,不過在近些年裡,大清國中因爲百姓死了而把官員給砍頭,這事情幾乎聞所未聞。
午良家把自己心裡話講了出來,大清國中雖然不是所有的官吏全是一條心,雖然也是拉幫結派各自爲陣,但要說到因爲百姓而使官員們不合,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儘管王有財不是正統的官吏,但也算是在冊的正七品官,要是莫小飛因爲百姓之死把王有財給強行治罪,會惹來官場中人的戒備,而且對莫小飛的仕途來講,將會有巨大影響。
莫小飛聽懂了午良家的意思,在這大清國內,百姓的命是不值錢的,沒有人會因爲此事去論王有財的罪,要是自己這麼做了,將成爲官場的另類,會招來別人的不滿。
莫小飛不是戀權之人,但他知道有了權勢纔可以幫助更多的人,所以此時只能忍一忍。
莫小飛很快有了一個想法,王有財是官兒,所以自己不能動他,但若他不是官兒了,只是一名百姓,自己便能爲所欲爲了。
шшш ◆тTkan ◆c○
莫小飛說道,“好了,午縣丞的意思我明白,你差人告訴王有財,下午到縣衙來一趟,我先得拔他一層皮。”
王有財自然收到了消息,修路的十幾名苦力死亡,縣衙的衙役,還有民教的教衆都去了烏羅山腳下救人。
王有財就像無事發生一般,心裡想着,不就死幾個人嗎,是山洪暴發而死,又不是仇殺,用得着這麼緊張嗎,死就死吧,反正少幾個刁民也沒關係。
聽說莫小飛找自己,王有財並沒把兩件事情聯想到一塊兒,在他看來,莫小飛身爲知縣,派人去救苦力已算是仁至義盡,怎麼也沒想到莫小飛是找自己撕破臉的。
剛到縣衙便有衙役說了,知縣大人在衙堂裡等他。
王有財琢磨着,又不是開堂審案,去衙堂幹嘛呀,想着想着便邁了進去。
“王有財!本縣頒發的縣令在你看來是兒戲嗎!所有人都不得靠近烏羅山,沒有人敢違抗縣令!沒有人敢違抗我莫小飛的命令,王有財,你的膽子很大。”
莫小飛一身官服穿在身上,坐在堂上頗有氣勢,雙眼如炬的瞪着王有財。
王有財真沒料到進來便捱了當頭一棒,本欲坐在木椅上,此時也只能站着回話。
“知縣大人,我知道,這次死了些人,我承認是我的錯,在縣令未解除之前,我保證以後再不讓苦力再去那附近。大人,咱們的關係誰跟誰呀,不用這麼嚴肅吧。”
莫小飛從堂上走了下來,惡狠狠說道,“王有財,本縣這樣跟你講吧,死幾個人不算什麼,也和你沒什麼直接關係,可是本縣要說的是,你違抗縣令搞得本縣很沒面子,很多人在看笑話呢!”
王有財有些畏懼,連忙擺手,“大人,我可不是有意要駁您的面子,我只是想抓緊時間把路給修好,大人,我真不是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