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程峰話鋒一轉:“不過我們進來的及時,還有一口氣在,現在不過是還沒有回過勁來。”
唐孝登時大喜過望,不過轉而又有些失落,畢竟這是人家程峰和羽林騎的戰果,他來晚了一步,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且不料程峰伸手拍了拍唐孝的肩膀:“交給你了,就當我沒來過。”
唐孝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過想到這一戰戰死的弟兄們還沒有足夠的軍功分配,已經張開的嘴只是抖動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方纔說道:“多謝。”
程峰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先開簾幕走了出去,而跟在他身後的一名仗主也緊緊跟上,兩個人一言不發,甚至連腳步聲都沒有,就真的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一直到陽光再一次灑在臉上,那仗主方纔低聲問道:“頭兒,爲什麼不要這功勞,呂忠肅說什麼也是殿下點名要的人,而且也的確是我們先到的,人都是我們救下來的。”
程峰低聲說道:“這一戰我們的功勞已經足夠大了,不需要再多一個錦上添花的呂忠肅了。”
“這······”仗主有些難以接受。
程峰不由得低聲說道:“唐孝他們這一次打的慘,這麼多犧牲的將士還有活着的,總是要分軍功的,一個呂忠肅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既然有這麼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我們爲什麼不送。單單就是突破營寨的功勞,就足夠我們位列功勞簿前排了。”
仗主遲疑良久,不知道該怎麼說,而程峰沉聲說道:
“我們是殿下手中最鋒利和最致命的那把劍不假,但是這並不代表着我們可以不管不顧的搶奪功勳,這樣只會把我們擺在所有人的對立面,到時候面對滿朝文武的壓力,就算是殿下也會妥協的。歸根結底,都是袍澤弟兄,若是我們這樣和一幫犧牲的兄弟爭奪功勞,會被人在後面戳脊梁骨的。”
仗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程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可與外人道也。”
“明白!”
程峰轉過頭,看着瞬息風雲突變的戰場,因爲攔江鐵索已經被解開,所以蜀漢水師的戰船順流而下,追趕那些撤退的荊州水師戰船,而荊州水師顯然還有些章法,不斷地組織後衛實施攔截,但是在氣勢如虹的蜀漢水師面前,這些阻攔都變得像白紙一般單薄。
而大江天險已經告破,對岸的顧覺也開始從後山撤退,顯然繼續把守那座小營寨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一戰雖然蜀漢損失慘重,但終究是勝了,而且投降或者潰敗的南陳軍隊、倉皇逃竄的荊州水師,都在告訴人們,在荊州,除了江陵城中的蕭摩訶主力,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李藎忱的前進,而蕭摩訶現在已經被裴子烈堵住,又哪裡有閒心管李藎忱。
至此,南陳荊州防線已經形同虛設,第二道防線門戶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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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呂忠肅的營寨後方起火的時候,李藎忱就已經知道戰局差不多了,不過沿着這一道陡峭的山坡一路走上來,鹿砦、拒馬周圍那些層層疊疊的屍體還是讓李藎忱心中作痛。
都是大好的年輕小夥子啊,終究還是倒在了和平的前夜。
而很快李藎忱就走上了這個無數人的犧牲才最終抵達的營寨,站在坍塌的寨牆上向下看,當真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感覺,令人心中更是沉悶。
如果李藎忱再年輕幾歲,可能會忍不住一劍把呂忠肅斬了,但是現在他坐在漢王這個位置上,卻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國家民政建設、社會的治安穩定以及李藎忱正在安排的新政等等,都是需要有人來執行的,至少呂忠肅這個在歷史上口碑還不錯的傢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了李藎忱也不傻,這傢伙在歷史上可是爲了南陳盡忠到底的,根據唐孝所說,剛纔尋短見又被救了下來,估計這個時候內心還是憤憤不平吧,所以李藎忱根本就沒有打算這個時候見他,而是直接將呂忠肅送到了後方的水師船隊上,在那裡自然有人會降服的了他。
“世忠,”蕭世廉大步走過來,打到慘烈的時候,蕭世廉自己都已經帶着親衛隊上岸了,只要唐孝他們戰死,蕭世廉肯定第一個頂上去,不過顯然唐孝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戰場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們只能算是慘勝啊。”
李藎忱微微頷首:“傳令下去,收兵吧。讓水師別追了。”
頓了一下,李藎忱環顧四周:“這夷陵天險,哪裡是說突破就能夠突破的,我們的損失雖然大,但是還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能夠站在這裡,某已經很知足了。至少某已經成功的向世人證明了,某並非在此處全軍覆沒的劉玄德,這戚昕和呂忠肅也做不成陸伯言!”
蕭世廉笑了笑:“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李藎忱迎着江風看向東方:“大軍休整一下,準備進攻公安和鬆滋。”
“諾!”
而李藎忱長長呼了一口氣,這種指點江山的感覺,當真不錯!
只不過此時作爲階下囚的呂忠肅顯然和李藎忱的想法並不一樣,夷陵戰敗意味着什麼,呂忠肅心中很清楚,無論是已經沒有多少兵馬的荊南還是腹背受敵的江陵,都不可能再支撐太久了,荊州恐怕轉眼之間將不復南陳所有。
這種江山崩塌、社稷危亡的感覺讓呂忠肅心中很痛,而更加難受的是他雖然竭盡全力,但是終究沒有挽回這個局面,此時自己作爲一個階下囚,已經什麼都不能做了。
雖然不知道李藎忱爲什麼不見自己,反而直接將自己送到了這一艘體型龐大的戰船上,但是呂忠肅也不在乎這些了,一路上只是渾渾噩噩的向前走,若不是還有呼吸,恐怕他旁邊的將士還以爲自己在押送一具屍體。
艙門打開,一名婢女見到呂忠肅走進來,急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呂公請坐。”
呂忠肅雖然不知道軍隊之中爲什麼還會有衣冠華貴的婢女,但是想來應該是李藎忱帶來的,冷哼一聲,卻不坐下。
“這是本宮請你坐下,呂公不給漢王面子,總得給本宮面子吧?”就在這個時候,屏風後面轉過來一名女子,微笑着看着呂忠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