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城,郡守府。
看着蠟燭的光芒在風中搖曳不定,王昆心中無比的煩躁。
身爲天水郡守,王昆現在卻處於半軟禁狀態。他可以前往天水城的任何地方,除了城門,甚至連和任何一個士卒接觸的機會都沒有。軍中的馬算和尹謙兩個偏將軍已經徹底掌控了軍隊,而無疑他們的效忠對象是北周、是楊堅,和王昆沒有什麼關係,和城外的李藎忱以及作亂的那些世家更是死對頭。
偌大的天水城就像是一個囚籠,將他罩在其中。
這讓王昆無可奈何,他自問也不是什麼愛民如子的好官,原本以爲庸庸碌碌在這個位置上等死就可以了,也不指望着有什麼能夠升遷然後飛黃騰達的機會。
身爲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官,在本地的各大豪門都已經造反了的狀態下,他應該做什麼根本不需要多少,配合這些地方上的草頭王,乖乖的接受改朝換代,然後或是被攆走,或是繼續做自己的父母官。王昆自問和天水梁氏等幾個世家的關係還不錯,所以並不覺得自己會下臺,更或者說自己之所以能夠坐的這個穩固,就是因爲一直支持着這些當地世家,因此他們在考覈政績等等的時候也不會故意製造混亂,給王昆惹麻煩。
只是王昆沒有想到,這一切順順利利的進行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現在這座城已經不再是屬於他的,接管城池的將領隨時都有可能因爲實在看他不順眼就把他殺了。
天水駐軍不多,平日裡和城中官員也沒有多少來往,王昆自問和他們是沒有多大交情的,雖然現在王昆恨不得自己可以和他們稱兄道弟,可是爲時晚矣。
“啓稟太守······”一名僕人小心翼翼的推開半掩的門,遲疑片刻方纔說道,“後門有人前來拜訪。”
“什麼?”王昆怔了一下,以爲自己聽錯了。
“後門有人,自稱是太守的朋友,多日不見,甚是思念,因此漏夜前來。”僕人急忙說道。
王昆有些錯愕,不過旋即隱約意識到什麼,急忙站起身:“走,我和你一起去迎接。”
只是王昆並沒有想到,還沒有等他走到後院,一道人影就已經突兀的出現在眼前,這讓王昆怔了一下,不過當他看到來人的時候,這才鬆了一口氣:“樑兄,你這怎麼不打招呼就來了,還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一邊說着,王昆一邊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至少從現在的立場上來說,兩個人可是是敵非友。
出現在王昆面前的正是樑欒,只不過這個時候樑欒心中對於這個問題也是欲哭無淚。他作爲家族的謁者經常在各個勢力之間來往奔波,也因此應該算是王昆最熟悉的一個樑家人,所以讓樑欒作爲樑家的使者前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對於樑欒來說,這和提着腦袋走刀山有什麼區別?更不要說自己的身後還跟着一個簡直是李藎忱翻版的小瘋子。
黑暗之中,一個人不知不覺得從樑欒的身後挪過來,出現在昏暗的燈火下,讓王昆嚇了一跳,而旁邊僕人手中的燈籠也直接掉在地上。那裹在斗篷中的人微笑着撿起來燈籠,重新將王昆驚疑不定的臉龐照亮。而王昆意識到什麼,狠狠瞪了那僕人一眼,僕人急忙躬身退下。
這時候黑衣人方纔不慌不忙的說道:“事且從急,既然後門只是半掩,那就冒昧進來了,還請太守不要見怪。”
樑欒苦笑一聲,緊接着說道:“王兄,深更半夜又是寒風颯颯的,難道就不想請我們進去坐一坐麼?”
王昆這個時候方纔反應過來,急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雖然不知道樑欒還有這個不明來歷的黑衣人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不過他也能隱約意識到,必然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而此時的樑欒走進屋子裡之後,只是微微一笑:“太守獨坐書房,想必已經困頓久矣。”
王昆皺了皺眉:“我們是敵非友,麻煩你有話就說。若是拖拖拉拉的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樑欒笑了一聲,卻並沒有說話,而那黑衣人施施然坐下,伸手掀開頭上的斗篷,微笑着說道:“太守何必動怒,現在太守的處境如此,已經告訴了我們你不會這麼做。何不做下來聽一聽我們會說什麼。”
王昆狐疑的看着這個不但沒有禮貌,而且怎麼都有些咄咄逼人的黑衣人,這個傢伙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頭,不過似乎樑欒只是他的手下。王昆對樑欒可是很瞭解,身爲天水梁氏的謁者,雖然他的身份地位不算高,但是誰敢小看?這出來一言一行可都是代表着天水梁氏,所以檯面上的人物也都得對他禮讓有加。
可是今日明顯樑欒對於這個黑衣人是禮讓有加纔對。
“自我介紹一下,徵北大將軍麾下行軍主簿長孫晟。”年輕人在這個時候不慌不忙的說道,解開了王昆心中的疑惑。
王昆的手抖了一下,長孫晟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長孫氏的少家主,現在實際上已經在代表長孫氏行事,而長孫氏和隴西李氏、弘農楊氏已經站在一起,長孫晟背後站着的可是李藎忱和楊素這些人,怎麼會讓王昆不詫異?
“沒想到是長孫少家主,有禮了。”王昆急忙站起來行禮,和這種出生就比自己高貴許多的人擺架子顯然不過是自討苦吃。
長孫晟笑着起身還禮,旋即說道:“太守無須如此客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樑兄告知某,太守對於投靠大將軍一向表示贊同,只不過受困於城中,某動用天水梁氏之關係,冒險入城,就是爲了能夠和太守謀面,攘助太守穩定這天水局勢。”
“大司徒之兵馬不日即至,此時······”王昆頓時皺了皺眉。北周大司徒於翼的手段他還是知道的,這也是爲什麼王昆之後反而安然認命,畢竟在之後可是要面對於翼的進攻的,這個時候反叛可不一定是什麼好事。而這也無疑堅定了守城的將領們的信心。
這也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長孫晟怎麼說也都是北周一大世家的少主,怎麼會不知道於翼這等老殺才有多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