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現在就派更多的斥候前去打探消息,一定要摸排清楚了,李藎忱這一支隊伍到底是什麼來路,另外到了陳倉,李藎忱又要幹什麼!”於翼當即站起來,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情躺着了,“傳令,召集衆將,準備出征!”
於璽一怔,旋即應了一聲,扭頭快步離開。
而於翼伸手撐着城垛,微微眯眼看着蕭關外的皚皚白雪。
來者不善啊。
李藎忱和楊素猜想的並沒有錯,於翼這一次主動請纓,實際上更多的是想要出來避禍。長安城中以弘農楊氏爲首的世家和楊堅之間的明爭暗鬥,於翼雖然看在眼裡,到那時並不想捲進去,他很清楚藍田於氏不過是這幾代剛剛崛起的世家,要說底蘊和積蓄,根本沒有辦法和弘農楊氏等相比,弘農楊氏的崛起只是時間問題,而如果藍田於氏一味地要阻攔的話,那和螳臂當車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更重要的是楊堅之前的洛陽之敗幾乎讓洛陽和邙山再一次變成了籠罩在北周朝廷頭上的夢魘。恐怕誰都沒有辦法忘記短短的十數年來,北周曾經幾次進攻洛陽,又幾次無功而返。而最後帶領北周軍隊打破這個魔咒的宇文憲和尉遲迥,此時卻已經變成了洛陽的守衛者,更讓一切看上去很是詭異。
洛陽戰敗,宇文憲的兵馬重新出現在函谷關,更不要說宇文純在蒲阪外虎視眈眈,而最近襄陽失守之後,楊堅幾乎丟掉了潼關外的所有土地,已經被壓縮在了關中一隅之地,雖然兵馬強壯,又有天子在手,但是這亂世之中,有的時候地盤就是一切,因爲有地盤就可以變出來源源不斷的兵馬!
於翼不知道楊堅會不會哪一天想起來他們這些老傢伙還在無所事事,所以他很乾脆的和李衍一起請求出徵。至少幫助楊堅穩定一下後方怎麼看都比直接到前線和曾經的同僚面對面廝殺來的好。畢竟於翼可從來沒有表示過自己要站在楊堅這一邊,甚至藍田於氏、隴西李氏、遼東李氏等至始至終也沒有表態!
他也好,李衍也罷,都是以朝廷臣子的身份出征,而不是楊堅支持者的身份,他們是北周的臣子,幫助北周抵禦外辱是必然的,但是並不代表會參與到北周的內亂當中。
當然或許對於楊堅來說,這兩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不穩定因素離開長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一旦於氏和李氏也倒向弘農楊氏,那麼楊堅恐怕就真的掌控不了長安城了。
不過此時站在蕭關關城上,於翼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李藎忱······他的手下敗將,未免多了些。
於翼只覺得絲絲涼意順着自己的背向上爬。他甚至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拉開陣勢好好地和李藎忱較量較量了。這個對手······每一次都讓人難以捉摸。
尤其是於翼想到了一些傳聞和一些已經確實的消息。包括李藎忱納了尉遲迥的孫女爲妾,並且對尉遲迥的家眷好生照料,又比如陽平關的守將韓擒虎和定軍山的守將李詢先後投降李藎忱之後,也都受到了重用······
這更讓於翼不得不考慮其餘的選擇。
之前他果斷的站在李藎忱的對立面,更多的是因爲他是北周的臣子,藍田於氏在作爲關隴集團的一份子之外,更多的是北周將門!
北周將門對於南陳軍隊出身的李藎忱來說,可以稱得上是最重要的敵人,所以於翼並沒有奢望者李藎忱能夠對藍田於氏怎麼樣好,若是北周覆滅,那麼藍田於氏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李藎忱能夠容得下李詢、能夠容得下尉遲迥,也必然可以容得下藍田於氏,畢竟前兩者可是和李藎忱真正在戰場上斯殺過的,而後者甚至根本沒有參與過對南陳的戰事。
戰、和、降、家族、家國······無數的因素糾結在一起,讓於翼一時間有些彷徨,一陣風吹過,他竟然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
這個冬天,看來註定會格外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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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的目光像是鋒利的刀,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侯秘和程峰坦然的挺起胸膛,而那幾個世家的代表則各自都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似乎李藎忱的目光早就已經將他們的胸膛刺穿、將他們心中的那一點齷齪全部挖出來一般。
“天水郡太守王昆不是本地人吧?”李藎忱坐下來,語氣也緩和了些許,讓之前一直提心吊膽的其餘幾個世家的代表輕輕鬆了一口氣,至少說明李藎忱現在並不打算怎麼樣他們。
說句實話,他們還是很害怕李藎忱真的在這個時候發火。李藎忱是什麼脾氣他們不知道,但是能夠在短短几年之間如此成長起來的梟雄,天下少有。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處,他們不知道李藎忱是怎麼做到這些的,但是他們不得不思考自己會不會因爲李藎忱的憤怒而變成屍體。
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攻略漢中和襄陽,說明李藎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狠人。
在這草菅人命的亂世當中,一切的倫理綱常都已經被摧折,但是狠人卻從來沒有人敢於主動招惹。
李藎忱就是這麼一個足夠讓這幾個世家心有餘悸的狠人。
在亂世之中生存,大家比拼的不僅僅有腦子和手腕,還有一個心狠手辣。
足夠狠的人有的時候可以讓和自己擁有相同實力的人俯首稱臣,比如曾經的冀州刺史韓馥就直接臣服於地盤不比自己大多少的袁紹,更多的原因是因爲韓馥膽量和手腕比起來袁紹相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這些世家不知道李藎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因此他們前來這陳倉城,也可以說是提着腦袋來的,萬一李藎忱不滿意之下直接把他們的腦袋砍了,誰又能說得準呢?
當下裡樑欒也不敢怠慢,急忙說道:“回將軍,王昆是本地人,不過此人一向沒有什麼大略,只不過他身邊的幾名偏將都是長安人,家眷都在長安,所以他們並不想投降,害怕連累到家眷。王太守一再變卦,很有可能也是和這些偏將挾持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