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李藎忱雖然知道,但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更何況他也不知道隨着呂梁之戰結果的改變,整個南北朝之間的局勢又會發生怎樣難以預料的改變。
見李藎忱鄭重的神情,蕭摩訶也是怔了一下,沉聲說道:“兩淮之對峙已經形成定局,現在就算是我們不主動向西,恐怕宇文邕也會尋求其餘突破的地方,而相比於淮南,荊湖對於北周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因爲突厥,所以他不會的。”李藎忱這一次毫不猶豫的打斷了蕭摩訶的疑問,鏗鏘有力的說道。
“突厥?”蕭摩訶臉色微變,旋即明白過來。
從北面崛起的突厥對於北朝絕對是不亞於南陳的重要威脅,從草原上催動戰馬浩浩蕩蕩南下的突厥人看待現在的漢化鮮卑人,就像是當年的鮮卑人看待漢人一樣。
爲了對付突厥的威脅,北朝也可以說是絞盡腦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北朝末期詭異的“漢人鮮卑化”就是因爲社會上層主體思想面對北方遊牧民族威脅時候的錯亂所導致的。
突厥人相比於當年的鮮卑人愈發目中無人,一度將北朝中的北齊和北周看作“南方二子”。就算是蕭摩訶之前根本沒有考慮過突厥的問題,也明白以宇文邕氣吞山河的氣魄,肯定不會允許突厥這樣囂張的蹦來蹦去,而且宇文邕這一輩子也把娶突厥可汗的女兒看作自己的恥辱,早在吞併北齊之前就一直對突厥磨刀霍霍,現在坐擁半邊天下,更是很有可能對突厥人動手。
一旦北周對突厥開戰,那麼對南陳當然就會採取守勢。
“不過這些······終究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蕭世廉無奈的說道,“這宇文邕到底想要幹什麼,咱們也拿捏不準。”
“我們現在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李藎忱學着蕭世廉的語氣說道,惹得蕭世廉狠狠瞪了他一眼
蕭摩訶並沒有理會這兩個小輩之間的鬥嘴,鄭重點了點頭:“藎忱賢侄說的有道理,現在我們主要是未雨綢繆,這西樑要打,不過呂梁之戰後大軍少說也得修整幾個月,所以不是現在就打。這天下大勢,風雲變幻,誰都拿捏不準這幾個月會發生什麼,我們現在要做的還是養精蓄銳,一旦時機到來,就和北周蠻夷好好較量較量。”
李藎忱和蕭世廉急忙收起來臉上顯得有些輕浮的笑容,都是站起來一拱手。而大船也重重晃動了一下,顯然終於抵達了淮南碼頭。外面傳來將領們招呼士卒的聲音,
蕭摩訶看了一眼窗外:“走吧。”
蕭世廉急忙跟上自家爹爹。而李藎忱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另外一邊窗戶,透過窗戶還能夠看到浪濤滾滾的淮水,淮北的土地已經變成一條黑線在天地之間向遠處延伸,無邊無際。
這個時候,李藎忱又想起剛纔蕭摩訶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忍不住攥緊拳頭。
等待時機,靜觀其變。
只是不知道這變,到底是怎麼驚天動地的變?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而李藎忱的風和雲,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
“藎忱兄弟?”蕭世廉發現李藎忱沒有跟上來,回頭喊了一聲。
李藎忱“啊”了一聲,急忙跟上蕭世廉。
蕭世廉樂呵呵的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藎忱兄弟,既然到了淮南,逃出那血火之沙場,就開心一點兒。我可不是誆你,這淮南風土和淮北可是截然不同,單單就說這北徐州鍾離郡,酒樓青樓應有盡有,等會兒下船某帶着你安頓好憐兒妹子,然後你看中哪一家咱們就去哪一家,我這個做兄長的請客,肯定不會虧待你!”
頓了頓,蕭世廉伸出手:“這鐘離的炙白魚、鱸魚蓴菜羹可都是一等一的美味佳餚,更有調醬爛熊掌、鮮鯉魚肉絲等等某說不上來的菜品,就算是到了金陵也找不到有比這鐘離城中酒樓做的地道的,至於那風月之事,你也······”
“這······”李藎忱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世廉話音一頓,突然間想起來李藎忱是在山中長大的,分明應該是沒有見過,頓時訕訕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懂不懂沒關係,等某帶你去見識見識就知道了。”
這個損友當得可真是合格,李藎忱一時間竟然敢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這些人在戰場上繃緊神經廝殺那麼久,當然得找個好地方放鬆一下,這鐘離是南陳屯兵重地,酒樓青樓林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就當蕭世廉眉飛色舞說着的時候,李藎忱臉色一變,伸手一拽他的衣袖,蕭世廉並沒有在意,反而拽了拽李藎忱:“這有什麼說的了說不了的,某告訴你啊,咱們軍中袍澤,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若是大軍歸來再不讓放鬆一下,那還讓不讓人活了,老弟啊你是不知道,這鐘離城中最出名的小翠姑娘······”
蕭摩訶一張陰沉的能夠滴水的臉終於出現在蕭世廉的視野中,而蕭世廉此時也終於明白爲什麼李藎忱一直扯他的袖子。
然而對於蕭世廉這似乎已經不是初犯了,當下裡衝着自家爹爹嘿嘿一笑:“孩兒會盡心盡力帶着藎忱兄弟領略我大陳鍾離郡之風光,還請阿爹放心!”
話音未落,蕭世廉拽着不知所措的李藎忱飛快的衝下戰船。
看着自家兒子消失的身影,蕭摩訶冷哼一聲:
“小兔崽子!”
兩人氣喘吁吁的跑到碼頭拐角,李藎忱一邊扶着膝蓋,一邊看着旁邊小心翼翼回頭看的蕭世廉:“你還真是怕武毅將軍怕到了骨子裡。”
蕭世廉頓時不忿的說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怕了?”
“那有本事你別跑啊。”李藎忱翻了翻白眼。
蕭世廉自知理虧,哼了一聲:“兒子怕爹那不是人之常情麼,你去看看誰家的兒子不怕爹?”
看着蕭世廉理直氣壯的樣子,李藎忱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擡頭看向那一艘艘戰船:“先別說別的,某得先把憐兒安頓好。”
李藎忱轉移話題,蕭世廉也鬆了一口氣,拍了拍手說道:“走,我這就帶你們去看看屋舍,之前阿爹已經有所吩咐,現在下人應該還在收拾整理,諒他們也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