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的戰略說到底就是一個字,“快”。蕭世廉兵馬出葭萌關,蕭摩訶兵馬出江陵,一前一後,一左一右,有如兩個巨大的鉗子將整個襄陽和漢中夾在其中!
蕭摩訶這邊還輪不到李藎忱來操心,李藎忱可以給蕭摩訶一個大致的進攻方向和指導意見,但是不能站在蕭摩訶的身邊指手畫腳的,以蕭摩訶高傲的脾氣,當然無法忍受李藎忱如此做爲,而李藎忱自然也沒有這麼多空閒時間看着蕭摩訶。
顯然巴蜀那邊隨時有可能先爆發的戰事對於李藎忱來說要比襄陽這邊更爲重要。至始至終巴蜀都是李藎忱選擇的突破點。
李藎忱的戰略如此,而他的動作也是如此,船隊實際上只是在江陵停了兩天,便直接溯江而上返回巴蜀,這也讓還在江陵的周確等人鬆了一口氣。蕭摩訶站在李藎忱這一邊已經是不用說大家心裡都清楚的事實,可是說到底大家也都不願意看着李藎忱徹底和蕭摩訶聯手。
顯然這一次李藎忱也沒有留在江陵成爲蕭摩訶的幕僚或者乾脆直接指揮蕭摩訶爲其效力的意思。
他的關注點依舊在巴蜀,顯然他並不想受制於蕭摩訶,畢竟這樣對於現在的李藎忱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他已經用不到蕭摩訶這個踏板,當然李藎忱也不想直接從蕭摩訶那裡接手過來權力,顯然蕭摩訶掌控着這一支大軍對於李藎忱來說尚且還有用,而南陳朝廷肯定不會允許自己兵馬最多的一支軍隊落入李藎忱的手中。
或許這是李藎忱和南陳之間最後一線聯繫了,至少在現在雙方還是願意保持這最後的聯繫的,雖然對李藎忱恨之入骨,但是陳頊應該還清楚,在對付北周上,南陳和李藎忱是保持高度一致的。
李藎忱的到來讓荊州的周確以及那些開始觀望風色的官員們心裡直打鼓,不過好在李藎忱走的很快,似乎只是和蕭摩訶匆匆見了一面。對於周確來說,建康府東宮那邊沈君高和傅縡剛剛離開,剩下了一堆爛攤子,不知道江總和孔範兩個奉承上位的小人到底能不能勝任,所以一時間周確還來不及去和李藎忱作對——實際上讓周確選擇的話,也會對李藎忱步步退讓。
畢竟這荊州已經算是半個李藎忱的地盤了,周確馬上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的人了,當然不會主動招惹李藎忱。
而那些中間派官員實際上已經準備前來拜訪李藎忱了,不過顯然李藎忱並沒有打算接見他們,等到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剩下李藎忱乘坐船隻的背影。
不過和江陵這邊的反應不同,鎮守巴郡的裴子烈似乎早就料到了李藎忱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所以已經提前趕到了白帝城迎接。
當戰船靠上白帝城的碼頭,看着碼頭上迎接的人羣,李藎忱站在船頭上,一時間竟然有些感慨。
原本他以爲戰火和朝堂之上的陰謀鬥爭已經讓他的心腸變得愈發堅硬,可是當看到那一羣熟悉又陌生的人時候,李藎忱卻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
“世忠!”裴子烈哈哈大笑着迎上來。
而李藎忱三步並作兩步走下踏板,兩個人緊緊的擁抱了一下。
分開之際,李藎忱拍了拍裴子烈的肩膀,而裴子烈笑着說道:“歡迎回家。”
剎那間,李藎忱竟然怔在那裡,手微微顫抖一下。而他身後的徐德言和顧野王等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眼眶竟然有些溼潤。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想到這幾個月來在建康府的提心吊膽、夙夜難眠,說多了都是苦和淚。而只有現在腳踏實地的踩在白帝城的土地上、踩在這一片自己親手打下來的土地上,纔有一種回家的親切感。
在這裡終於不用擔心有人甚至不惜直接在大街上拔刀相向,終於不用擔心站在自己身邊面帶友好笑容的同僚隨時準備在背後捅刀子。這裡是李藎忱的地盤,在這裡,李藎忱就是萬衆擁戴的王者。
裴子烈打量着眼前的李藎忱,笑着說道:“良久不見,也不見你瘦,看來在建康府的伙食也不錯啊。”
徐德言和顧野王等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現在整個巴蜀之中,有膽量這樣和李藎忱說話的,恐怕也就只剩下裴子烈和蕭世廉了吧。尤其是李藎忱此時官又高升一級,並且已經是巴蜀實際上的王。
“承蒙岳父老泰山款待,好得很。”李藎忱一攤手,似有些無奈。
整個碼頭上頓時一片沉寂,不過片刻之後就被笑聲席捲。
至少以南陳臣子的身份有膽量這樣打趣陳頊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李藎忱了。而徐德言等人臉上的笑容卻多少有些苦澀,回想起來陳旭的“款待”,還真的是讓人難忘啊。
裴子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邊拾階而上,一邊打量着周圍:“去年大約也是在這個時候,某也是走在這臺階上,卻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李藎忱怔了一下,去年這個時候自己剛剛進兵巴郡,而作爲後續部隊的裴子烈也抵達了白帝城,當時巴郡有張和這樣的地頭蛇,而誰都不知道北方還會有什麼樣的威脅。
可是現在張和早就是他們的手下敗將,甚至尉遲迥和韋孝寬都已經在李藎忱的面前折戟沉沙,現在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從這裡北上,將整個北地收入手中。
“一年之後的今天,又會是什麼樣子,我們又會在哪裡,倒是很期待啊。”李藎忱微笑着說道,“大士,咱們可得向前看,前面的路還長着呢。”
裴子烈不由得一笑,旋即說道:“說到這個,伯清肯定是跑的最快的,昨天某就已經收到消息,這個傢伙忍不住動手了。”
“時候也差不多了,”李藎忱對此並不詫異,“否則某也不會這麼着急的趕過來,就是擔心等某抵達葭萌關的時候,這個傢伙已經在漢中城外等着某了。”
裴子烈一點頭,緊接着腳步一頓:“世忠,此戰一起,之後就是我們和周人之間的決戰,所以某有一個不情之請······”
李藎忱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微微側頭,他當然知道裴子烈的不情之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