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楊素不慌不忙的說道:“兩漢的州主要起到監察作用,但是沒有地方民政和軍事上的管理權力,而將軍現在既然擔心下面的小州府劃分過於細密、而自己的手頭上又沒有足夠的人才,那麼爲何不嘗試着在這些小州府的上面設置大的州呢?”
頓了一下,楊素顯然也來了興致:“這些大一級的州甚至實際上根本不需要用州的名字來出現,只要派駐足夠級別和能力的主官,配合地方官員就能夠起到統籌規劃的作用。而且相比於漢代的州府,這些官員更應該可以插手民政和軍事,甚至可以讓軍事將領一併管理,也比較符合將軍此時的情況。”
李藎忱微微頷首,他也清楚自己的麾下明顯武將多於文官,而未來註定了李藎忱還要對外進攻,所以地方的主官讓將領來擔任顯然可以統籌軍事和民政。
這和李藎忱之前的想法差不多,李藎忱想到的是後世的戰區,實際上也是將巴蜀劃分成幾個防區,並且適當的和地方民政結合起來,畢竟現在李藎忱最重要的任務還是征戰。
而楊素伸手在輿圖上點了點:“整個巴蜀實際上是可以分爲四個部分的,分別以閬中、蜀郡、巴郡和瀘州爲中心,而四個部分兩個直面陳國和大周,另外兩個則居後,居後的區域支持前方的區域,如此一來將軍無論是想要向哪個方向用兵,都可以至少發揮出來一半的力量,甚至只要能夠保證兵力的調遣和糧草的轉運,可以很輕鬆的做到在一條戰線上全力以赴。”
說到這裡,楊素就不再多說,和聰明人說話,講究的是“點到爲止”,他相信李藎忱已經很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需要自己再多說什麼。至於接下來應該怎麼安排、應該安排誰,那就不是楊素想要插手或者能夠插手的了。
李藎忱微微頷首,實際上在這個時候他心中已經有了定數,蕭世廉、裴子烈、駱牙和唐亦舜這四個人顯然已經可以擔當這四個區域之中的主官,兩個文官、兩個武官,不偏不倚。
當然考慮到巴人這個在李藎忱的體系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李藎忱肯定也不會無視或者虧待,至少杜齊和李迅會有一個人留在蜀郡,而另外一個人自然會出去和其餘的巴人首領一起擔當這些主官的副手。
每一個主官當然不只是光桿司令,除此之外還要有配套的其餘官員,這些對於李藎忱來說並不是無法解決的問題,至少要比想辦法給每一個州府派遣官員來得好。
如果連這點兒人都拿不出來的話,那李藎忱可就是真的不用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楊素看着陷入沉思的李藎忱,一時間有些感慨。李藎忱的成熟有的時候都讓他忘記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楊素不記得自己二十歲的時候到底都在幹什麼,但是他知道自己做的肯定遠遠沒有李藎忱多,甚至自己的野心和胸懷都遠遠沒有辦法和李藎忱相比。
這麼一個妖孽的人物最終變成自己的盟友,可不是什麼壞事。
而李藎忱同樣有一種荒謬的感覺,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站在這裡和楊素討論自己的計劃,不過李藎忱不得不承認,至少現在自己的麾下還找不到有如楊素這樣的人才。
不過至少短時間內自己有什麼問題還是可以詢問楊素的意見的,而如果能夠趁着這一次的機會徹底將楊素這等天下數一數二的人才拉攏到麾下,那對李藎忱來說更是一本萬利。
楊素當然不知道李藎忱此時正在打自己的主意,相比於和宇文憲、楊堅等人對話,和李藎忱的交談讓楊素感覺到壓力,這個年輕人思考問題似乎永遠都在自己的前面,讓楊素有一種處處被李藎忱牽着走的感覺,而在這之前一直都是他牽着別人的鼻子走,哪怕是楊堅和宇文憲這樣的梟雄也不例外。
這也是楊素覺得自豪和驕傲的資本所在,而現在建到了李藎忱,讓他有一種思路豁然開朗的感覺,而顯然楊素更喜歡這樣的感覺。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第一次會面,一些話還是先留着以後說最好。當即對李藎忱一拱手,楊素沉聲說道:
“將軍,時候也不早了,若是有其餘的問題,不妨明日再談,治理民政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將軍切莫要着急。”
李藎忱微微頷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而楊素微微挪動腳步,一時間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的後背已經溼透了、晾乾、再溼透了幾次,更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他只覺得這一切彷彿都過了一個時間那麼漫長。
不過楊素不得不承認,這一切的緊張和全神貫注都是值得的。
現在呈現在楊素面前的李藎忱,更加完整和複雜了,至少不再是楊素知道的那隻言片語和從韋孝寬口中聽到的些許描述。
李藎忱目送楊素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將手中的錦囊捏緊。
今天楊素解開了李藎忱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而這之後帶來的一切,讓李藎忱必須重新掂量和規劃。不過可以說相比於之前,李藎忱的壓力可是小了很多。
“希望楊素不要讓某失望啊。”李藎忱喃喃說道。
此時他並沒有因爲自己的身世被解開而很高興,反而愈發的擔心接下來自己要帶着整個團體走的路。
亂世之中的獨木橋,不是那麼好走的,但是現在的李藎忱已經在獨木橋的中間,只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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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覺得自己站在獨木橋上,而許善心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徐陵和裴忌消極的態度讓許善心在建康府啓程的時候就內心戰戰兢兢,而現在船到江陵,許善心馬不停蹄的就進了城,在入蜀之前他還是想要了解一下江陵這幾位的態度的。
此時襄陽戰事已經逐漸落下帷幕,尉遲迥率軍抵達樊城,漢中水師也隨之南下,韋孝寬更是帶着主力屯駐在房陵以支持尉遲迥,再加上從許昌、洛陽等地源源不斷開過來的北周援軍,整個襄陽戰場的軍隊勢力對比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