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不能確定那個洞有多寬,能不能讓人通過去,但是潭下水流很湍急,向着那通道中涌去,所以肯定是出口沒錯。”李藎忱緊接着說道,“不過這之後還需要走多久,某就不曉得了。”
“事不宜遲,抓緊走!”蕭世廉沉聲說道,反正現在對於已經逼上絕路的他們來說,也沒有其餘的選擇了,總比被這些陰魂不散的山賊和北周甲士追上之後殺死來得好。
更何況蕭世廉也不希望自己就這麼死了,上百弟兄拼着性命擋在前面,不就是爲了給他找一條活路麼。
李藎忱沉默片刻,將懷裡的自家妹子推出來,直接抓着李憐兒和蕭世廉的手讓他們兩個握在一起:“蕭兄,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是有緣分。現在我把自家妹子託付給你了,帶她走!”
蕭世廉臉色微變,一邊拉住李憐兒防止她被水沖走,一邊伸手抓住李藎忱:“那你呢?”
“爹爹死了,鄭家還有宋家兩位叔伯也死了,還有宋飛、李求、鄭慶,還有這些岸上掙扎的婦孺老弱、鄉里鄉親······”李藎忱緩緩扭過頭看向蕭世廉,“你覺得某能硬生生看着他們全都死在這裡麼!”
“啪!”清脆的掌聲響起,蕭世廉毫不猶豫的打了李藎忱一巴掌。
“哥哥!”李憐兒顯然也聽到了這清脆的聲音,驚呼一聲,不過被蕭世廉直接伸手攔住。
腳步聲越來越嘈雜而密集,殺戮的聲音不絕於耳,黑暗中不斷有人艱難的向水中走來,不過橫飛的箭矢阻礙了他們繼續向前的道路。一支支箭矢呼嘯着落在李藎忱身邊的水面上。
“你覺得你現在回去就能救得了誰?難道你還以爲村子中的那些婦孺老弱能夠和我們一樣在水中堅持多長時間?更何況我們現在在這裡已經把存活下來的方式告訴他們了,能不能自己走出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去管!”蕭世廉的吼聲在李藎忱的耳畔迴盪,這個實際上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漢子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難道你以爲老子心裡面不難受麼,剛纔死的有你的親人和朋友,也有老子的兄弟!”
“但是他們死在這裡,不是爲了讓你我也跟着他們死,而是讓我們活下去,終有一天爲他們報仇!”
李藎忱表情已經變得猙獰,一把抓起蕭世廉的衣襟:“現在把這麼多人丟在這裡,和懦夫有什麼區別?!”
蕭世廉沒有說話,直接一把將李藎忱按在水中,一支箭矢呼嘯着掠過李藎忱的頭頂,而幾名想要靠近李藎忱他們的身影慘叫着中箭倒下。濃烈的血腥氣味在空氣之中瀰漫,這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並且最終將李藎忱他們籠罩。
李藎忱猛地探出水面,雖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他很明白,現在自己就泡在血水之中。而岸上的動靜已經逐漸平息,隱約可以聽見呼喊聲和腳步聲,之前村子中婦孺老弱的哭喊聲已經尋覓不到。
“走吧。”李藎忱淡淡說道,“你說的對,對不起。”
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是李藎忱回去也於事無補。此時此刻的李藎忱和蕭世廉,唯一的選擇就是當懦夫,因爲只有這樣他們以後才能活着找這些該死的敵人報仇。
更何況除了這些村民,還有李憐兒,李藎忱也不能允許自己將妹妹一個人丟下來。作爲一個哥哥他不允許如此,而且爹爹李成的在天之靈若是看到李藎忱這樣選擇,恐怕也沒有辦法寬恕他。
就算是當懦夫,李藎忱也沒有辦法了,畢竟現在的他,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蕭世廉嘆了一口氣,而旁邊的李憐兒忍不住捂住嘴,無論是不遠處水面上漂浮的屍體還是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息,對於這個年輕的女孩來說,都像是一場噩夢,尤其是她的爹爹剛剛去世,此時的李憐兒渾渾噩噩就像是從一個噩夢走入了另一個噩夢。
現在也就只有自家哥哥還有這個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年輕將軍能夠作爲自己的依靠了。
而蕭世廉看也不看身後還在發怔的李藎忱,狠狠一拽李憐兒便先行向水潭更深處走去。
李藎忱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臉,忍不住苦笑一聲。剛纔蕭世廉打的那一巴掌依舊還隱隱作痛。
這個傢伙,這一巴掌打的還真是切切實實啊。
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李藎忱儘量向着黑暗中看去,水聲響起,顯然有人在試探着下水,緊接着便聽見低低的傳令聲,顯然在清掃乾淨岸邊之後,這些人在搜索水潭之中有沒有試圖躲起來的漏網之魚。
千古最難一死,千古最易一死。
阿爹、兩位叔伯,還有阿慶、阿飛、李求,你們這些傢伙一走了之,走得痛快。最後剩下老子一個人,要擔負這血海深仇啊。
李藎忱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潛入水中。
“這裡有人!”聽到分明的水花聲音,在水中小心翼翼向前搜索的士卒驚呼着向這邊衝過來,箭矢沒頭沒腦的在水面上呼嘯,不過等到他們趕到的時候,只剩下水面上漂浮的屍體、箭矢還有一陣陣漣漪。
冰冷的潭水再一次將李藎忱徹底淹沒,翻滾着的水流之中瀰漫這深紅色的鮮血,只不過在黑暗之中李藎忱都看不到了。他儘量撥開水面向前游去,伸手拽了拽捆綁在腰間的包裹,李藎忱一把抓住纏在包裹上的繩索,繩索上的拉力越來越大,說明蕭世廉和李憐兒正在前面,而且很顯然他們兩個快一步已經先進入水下湍流之中。
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啊。
李藎忱閉上眼睛,順着繩索的方向用力向前。很快湍急的水流就將他包裹進去,而一抹光亮、一抹李藎忱之前曾經在無盡黑暗之中看到過的一抹光亮出現在前方,即使是李藎忱閉着眼睛,依然能夠感受到這光亮的存在。
緩緩睜開眼,李藎忱看着那已經進入光亮之中的繩索,猛地用力划動水流,整個人也旋即沒入光亮中。崎嶇曲折的通路讓李藎忱被撞的眼冒金星,不過好在因爲長久以來水流的沖刷,這通道牆壁頗爲光滑,而一種向下的力道推動着李藎忱身不由己的順着通道向前。
“砰”的一聲輕響,李藎忱正正撞在前方一塊石壁上,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而就在前方,水流噴涌之聲宛若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