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們看着蕭世廉的目光都有所變化,他們已經注意到了北周軍隊的變化,也明白蕭世廉剛纔做出的決定有多麼重要。
如果不是因爲蕭世廉果斷的帶領軍隊撤退到山坡上,現在恐怕大家都已經變成這孫家門山路上的屍骨了。
他們對面的這尉遲順,竟然能有如此快速而狠辣的反應,讓這些長久以來一直都是對付北周地方鄉兵的將領們一時間都暗暗咋舌。到底自家少將軍如此年輕就能夠當上雜號將軍,這本事肯定是有的。
蕭世廉並沒有多吩咐什麼,山坡上的防線已經開始構築,軍中僅有的輜重車輛全部橫在山腰上,作爲第一道防線,而防線前面又開始挖溝壕,儼然是要將這小小的山丘經營成一條死線的架勢。
“天宮院那邊有沒有消息?”蕭世廉沉聲問道。
程峰急忙將手中的信件遞上來:“這是從蕩寇將軍那裡剛剛送來的批示,屬下正想轉交給將軍。”
蕭世廉點了點頭,三下五除二將信封拆掉,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便露出笑容。在戰略上李藎忱和自己的廂房不謀而合。李藎忱會想盡辦法拿下盤龍郡城,而他蕭世廉所需要做的就是堵住這孫家門出口。
敵人的輜重和糧草已經出現在冷水溝,而冷水溝到孫家門只有一條道路,所以可以確定敵人的主力也在這一條山路上,因此只要堵住孫家門,如果尉遲迥想要繞路,恐怕少不了是兩三天的功夫,而如果想要強攻的話,蕭世廉也有信心至少支撐一天。
畢竟先要從孫家門出去,就必須要攻克這座小山,一座山丘蕭世廉還不信自己守不住。
“將軍,敵人的斥候。”一名眼尖的幢將詫異的喊道。
此時天已經濛濛發亮,而已經收斂了屍體的戰場上空空蕩蕩,只有血染過的土地和火燒過後的灰燼還在告訴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就在昨夜這裡曾經爆發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而空曠的谷地上,幾道身影正飛快的向這邊靠近,他們並沒有想要隱藏自己行蹤的意思,不過也沒有想要挑釁蕭世廉,只是走到昨天紮營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向這邊眺望。
“讓他們看吧,”蕭世廉輕笑一聲,“老子就在這裡站着,倒要看看那尉遲順能把老子怎麼樣!”
一邊說着,蕭世廉一邊打了一個哈欠招了招手:“弟兄們也都忙了一晚上了,該休息的都讓他們抓緊休息······”
話說到這裡,蕭世廉下意識的頓了一下,輕聲說道:“······說不定睡醒之後就是一場惡戰。”
“將軍?”沒有聽清蕭世廉說什麼的程峰下意識的問道。
“沒什麼,都去休息,除了放哨的!”蕭世廉哈哈大笑。
而衆多將士看到蕭世廉如此輕鬆自在的樣子,心中也放鬆了不少,自家將軍顯然對這一戰胸有成竹,那大家還有什麼好懼怕和擔心的。
只有程峰注意到了蕭世廉的臉上稍縱即逝的擔憂,心中不由得也提起一口氣,下意識的向盤龍郡城的方向看去。希望蕩寇將軍能夠按照計劃做好他該做的,否則蕭世廉在這裡會付出太多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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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站在盤龍郡城下,看着這座近在咫尺的雄城。
這盤龍郡城對於當初剛剛入巴郡的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遠在天邊的目標,曾幾何時,這座城和自己的距離已經如此之近。
自從接到蕭世廉的第一份戰報之後,李藎忱就將自己的中軍大帳直接挪到了蕭世廉原本的營寨之中,同時派出大量斥候,徹底封鎖了盤龍郡城和外面往來聯絡的道路。
這樣佈置,李藎忱進可以攻城,退可以接應蕭世廉。
“蜀郡的敵人倒是比某想象中的要老實。”李藎忱轉身伸手掀開營帳,就在今天早上,他收到了從蕭世廉和裴子烈兩處傳來的軍情。對於這兩個戰報,李藎忱也有些無奈。
蕭世廉直接撞上了尉遲順,也不知道是必然還是幸運,至少現在蕭世廉已經率軍堵住了孫家門,尉遲順一時半會兒應該是很難突破防線衝到盤龍郡城下的。而且蕭世廉對於戰局後期撤退的把握,也讓李藎忱輕輕鬆一口氣。
蕭世廉的莽撞是他最擔心的,而現在看來至少蕭世廉還是能夠把握住分寸的。
現在看來至少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至於裴子烈那邊,他早就已經坐不住了,向蜀郡方向派出了大量的斥候,甚至有的斥候都已經頂在綿竹關下面,可是蜀郡的守軍只是閉門不出,所以裴子烈一時間也無計可施。只能將詳細情報告訴李藎忱。綿竹、涪水等關口都是巴蜀數一數二的險要之地,想要強攻的話不是那麼容易的。
顯然蜀郡守軍已經得到嚴令,就等着韋孝寬的大軍前來救援。
而算起來韋孝寬應該也快到劍閣了。
“蜀郡的守軍應該支撐不了多久的,”聽到李藎忱的話,正在輿圖前和李迅輕聲討論的杜齊回過頭沉聲說道,“他們的糧草到不了開春。”
李藎忱怔了一下,旋即明白。
北周軍隊固然在蜀郡外圍收縮防線,但是去年蜀郡歉收,甚至都產生了流民,所以可以想象軍中的糧草儲備也肯定不多了。現在敵人與其說是在據守,倒不如說是在困守。
只要李藎忱能夠堵住尉遲迥和韋孝寬,那麼沒有糧草的北周軍隊必然很難守住蜀郡各處,到時候就是李藎忱率軍接收的事情。
所以現在韋孝寬是在賭,尉遲迥是在賭,他們在賭李藎忱沒有辦法擊敗他們,更或者換句話說,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擊敗他們。
“這兩個老傢伙還真是好大的膽氣。”李藎忱的聲音微微發冷,緊接着看向杜齊,“讓斥候再探!務必探查清楚韋孝寬現在在何處!尉遲迥既然已經露出行蹤,韋孝寬估計也快了!”
“諾!”杜齊急忙應了一聲。
李藎忱轉而看向輿圖,偌大的巴蜀就像是一個偌大的棋盤。而現在自己帶着這些棄子又能夠走到哪一步,是功成名就還是就此化爲枯骨,消散在史書的隻言片語之中?
將巴蜀納入手中,到底是自己的異想天開,還是勃勃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