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着唐孝手中的刀一點一點的滴落,而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目光之中只有濃烈的無法化解的殺意。在他的腳下,已經有太多北周士卒的屍體,導致一時間其餘北周將士根本沒有上前的慾望。
而唐孝身上到底有多少處傷口,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就這樣筆直的站着,像是一面旗幟。
“怕什麼,殺上去!”那負責指揮的北周仗主聲音嘶啞,當先迎向唐孝。對方翻過牆之後一路殺了七八個人,殺退的更是不知其數,所以仗主很清楚這個傢伙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現在只要能夠殺了他,對南陳軍隊的士氣肯定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雖然不知道郭涼到底在哪裡,情況怎麼樣,不過仗主倒是清楚,這一戰打的這麼慘烈,一旦營寨被攻破之後自己肯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當然反過來,如果自己守住了營寨,那麼就算是成爲下一個郭涼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尉遲迥的主力馬上就要抵達,到時候肯定會少不了獎賞他們這些拼命阻攔李藎忱的人。
“來啊!”唐孝似乎聽見了仗主的這句話,大笑着說道,露出一口白牙,“老子倒要看看,誰敢上來!”
一邊說着,他手中的刀一邊擡起來,徑直迎上那仗主!
“當!”兩把刀在風中相撞,兩個人都死死咬着牙、瞪大眼睛看着對方,如果眼神如箭矢的話,這兩個人恐怕身上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而更多的南陳將士此時也回過神來,沿着牆清掃敵人,接應後面衝進來的自家弟兄。
這營寨的大門已經被糧食袋和檑木滾石等堵的死死地,一時半會兒根本打不開,所以還不如直接將向縱深進攻。
“這麼多袍澤弟兄戰死,不是讓你們在這裡看熱鬧的!”李藎忱從牆上翻下來,手中子云槍向前一指,“殺!”
“殺!”無數的南陳將士吶喊着向前衝去。原本翻過牆的人太少,所以他們只能艱難的守衛好不容易開拓出來的一點兒空間,現在李藎忱一馬當先衝在前面,他們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唐孝的臉上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他畢竟衝殺了這麼長時間,手上的刀也有些捲刃,面對這一心想要將他置於死地的仗主,只有後退招架的份兒。
那仗主也殺得起興,周圍的戰局他已經看得清楚,南陳軍隊有如潮水從牆頭上傾瀉下來,這天宮院主峰營寨最堅固的一道防線已經被攻破,剩下的些許院落和房間根本沒有堅守的可能,所以這一戰已經徹徹底底的失敗了,除非真的有神兵天降,將這些敵人全都殺退。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仗主心中反而清楚,自己已經做不了更多,除了將眼前這個該死的傢伙殺掉!
刀卷着風迎面而來,唐孝微微眯眼,長出一口氣。他之前那一刀還沒有收回來,所以這無論是如何都躲不過去了。更何況就算是收回來,現在的自己也沒有更多的力氣抵擋。
至少自己殺過了寨牆,完成了李藎忱的任務,也算是沒有對得起李藎忱、對得起自己了。
而就當唐孝等死的時候,一支長槍從斜地裡刺過來,直接伸到那仗主的刀下面,猛地向上一挑,仗主猝不及防之下,手中刀險些脫手而出。不等他回過神,那長槍猛地一抖,直直的向着他的胸膛而來!
“哪個不怕死的?”仗主又驚又怒,眼見得自己連唐孝都殺不死,着實是有些窩囊。
那長槍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而槍的主人也沒有開口說話,又是毫無花哨的一槍,硬生生的盪開仗主的刀,直接刺進他的胸膛!其力道之大,來勢之快,讓仗主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在戰場上,越是這樣直接乾脆的槍法,越是容易致人於死地。
仗主不敢置信的低頭看着還在輕輕晃動的槍桿,轉而再看向這個驟然出現還能在兩招之內致自己於死地的敵人,對方還真是年輕得有些過分啊·····
“李藎忱。”那年輕人淡淡說道,算是回答了剛纔的問題,緊接着抽出手中的子云槍,伸手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唐孝,聲音之中只剩下了關懷,“怎麼樣?”
唐孝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剛纔這死裡逃生讓他一時間都有些發懵,接過李藎忱遞上來的水囊喝一口水,方纔慚愧的說道:“末將無能,竟然還需要將軍施以援手······”
“哈哈,”李藎忱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得不錯,是個敢打敢衝的漢子。以後這路還長着呢,某還指望着你們這些袍澤弟兄在前面衝殺,怎麼能不救?”
“將軍······”唐孝的手微微顫抖,感激的想要說什麼,不過卻被李藎忱伸手打斷,
“別的就別說了,先好好休息,剩下的某來就可以了。”李藎忱的聲音雖然平淡,但是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唐孝鄭重的點了點頭,而李藎忱徑直提起子云槍:“各部抓緊肅清殘敵,沒有參戰的兩百人出營去接應濮人!”
“諾!”跟在李藎忱身後方纔進來的兩名幢將急忙應道。他們是李藎忱最後的預備隊,現在既然這邊勝負已分,那也用不到他們了。
而李藎忱沉聲說道:“李平!”
“在!”李平這小子剛纔護衛着李藎忱衝殺,一個人接連砍翻了三名北周士卒,正是興頭上,聽到李藎忱的聲音,急忙一挺胸膛。
“把將旗掛上去!”李藎忱指着不遠處的旗杆說道。
李平帶着兩名親衛忙不迭的前去,而李藎忱環顧四周,南陳和北周將士的屍體交疊在一起,集中爭奪的幾處地方,土地已經被鮮血染紅,只是李藎忱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敵人的血,有多少是自家兒郎的血。
這一戰的犧牲不小,但是至少將這天宮院山拿了下來,李藎忱也終於在這閬中有了立足之地。
“將軍,末將無能,未能攻破營寨,還請將軍恕罪!”曹忠大步走過來,面有愧色。他率衆從另一個方向進攻,因爲李藎忱的將旗在這邊,所以他面對的抵抗要小,只是可惜到頭來還是李藎忱率先突破了營寨。
這讓一直想要證明自己的曹忠很是無奈和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