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在想什麼啊······”沈君高喃喃說道,“你這樣只會讓李世忠和咱們大陳越走越遠······”
“糧食的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去年湘州的糧食並沒有外調吧?”周確也聽見了沈君高的低語,很乾脆的轉移開話題。
不管沈君高說什麼,陳頊能聽進去的可能性都不大,反而話說多了有可能惹禍上身。東宮雖然現在不是沒有直接和陳頊叫板的能力,只不過此時正是北周和南陳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南陳朝野之中起了矛盾,那恐怕最高興的就是北周。
沈君高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點了點頭:“當時爲了預備荊州之戰,所以當時湘州等地的糧食都集中在了巴陵,並沒有按照往常運往淮南等處。”
荊州南部多數都是山地,也就只有湘州,即現在的長沙附近有足夠的平原可以用來耕地和屯糧。這也是爲什麼南朝爲了防範荊州的文武將領坐大,而專門將湘州從整個荊州體系之中劃出來的原因。
之前在荊州方向上,南陳和西樑以及北周只是簡單的對峙,雙方都沒有充足的兵馬大打出手,所以對糧食的需要並不多。因此一般湘州的糧食只有小部分供給荊州,其餘的都會北調淮南。
結果因爲上一次荊州大戰緣故,糧草都匯聚到了巴陵準備支援蕭摩訶,誰曾想到蕭摩訶竟然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平定了荊州。所以還有大量的糧食囤積在巴陵。
而這些糧食名義上還是歸屬魯廣達管轄的,也在東宮掌控範圍之內。現在北周開始調兵入蜀,荊州這邊是打不起來了,這些糧食自然可以調動。
“這些糧食的調動還是需要陛下同意的,畢竟數量太大。”沈君高眉頭緊鎖,“周公,你的文采最好,你來寫奏章,咱們去面見陛下請求此事!”
周確無奈應了一聲:“寫奏章好辦,但是······”
沈君高和傅縡都陷入沉默。
是啊,奏章對於周確這樣學富五車的人來說,不過就是揮毫潑墨、轉瞬之間的事情,關鍵在於陛下會不會同意。
“不管別的,咱們總得試一試!”沈君高咬着牙說道,“先不要直接去見陛下,我們去找孝穆公,去找裴大人。兵調不了,甚至連糧草都調不了,那我們三個傢伙還在這建康府幹什麼,還不如直接抄起傢伙到巴蜀和那蠻夷拼個你死我活呢!”
沈君高這是動了心火,周確和傅縡也是同樣鄭重點頭。
他們爲官半輩子,但都不是那種喜歡在背後撿便宜的人。李藎忱和蕭世廉等大好男兒在前線吃冰臥雪、浴血奮戰,而他們這些老傢伙在背後一點兒忙都幫不上,這老臉還掛不得掛得住?
等到百年之後,大家又有何顏面去見那些在他們前面拼殺的將士?
“這打的是國戰,陛下就算是不同意,我們也得勸動陛下!”周確的聲音切冰斷雪,“就算是李世忠有再多的不是,這一戰也不能輸,否則毀的就是我大陳的基業!之後大陳想要再往前進一步,不亞於登天。走,老夫去找孝穆公,你們去找都官尚書裴大人,甚至還可以找吏部尚書袁大人,就算是他們平日裡不偏不倚,這個關頭也得明白輕重緩急。”
都官尚書裴忌一向站在東宮這邊且不用說,吏部尚書袁憲則是以性格剛正出名的,曾經多次得到過陳頊的賞識,如果他能夠幫助開口的話,陳頊不可能當耳旁風。
畢竟無論怎麼說,袁憲現在還沒有明確表態站在東宮這一邊,因此對於這些中間派的大臣,陳頊必須得更牢牢抓住。
沈君高和傅縡對視一眼,都應了一聲。
正如周確所言,現在他們打得是國戰,不管以後如何,這一戰輸不得。
甚至就連原本昏昏欲睡的陳叔寶,此時也霍然起身:“諸位卿家所言甚是,孤這就進宮,聯絡四弟和樂昌妹妹,這件事的輕重想必他們也清楚,必然會施以援手!”
沈君高等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喜色,第一次他們感覺這麼長時間來付出的心血沒有白費,陳叔寶終於也能站起來承擔責任了,這纔是他們心中想要侍奉的君王。
樂昌公主自不用說,這個丫頭和李藎忱之間的彎彎繞,明眼人都看的清楚。而陳頊的四兒子長沙王陳叔堅,一向和陳叔寶這邊關係不錯,同樣是對陳叔陵不滿意的人,算是半個戰友。
陳叔堅和陳叔陵早早地在外經營自己的實力不同,爲了表示自己無意於皇位之爭,並沒有前往封地湘州長沙,而是一直留在建康府,但是至少在名義上他還是相州刺史,節制湘州兵馬,因此實際上巴陵的糧草應該是在陳叔堅的管轄之下。
在歷史上,陳叔陵意圖在陳頊的葬禮上刺殺陳叔寶,正是陳叔堅及時趕到,擋住了陳叔陵最後的致命一擊,並且和蕭摩訶配合最終擊敗陳叔陵。
雖然現在還沒有陳叔堅表示自己對陳叔寶忠心的機會,但是他傾向於東宮的態度,就已經足夠讓陳叔寶給他這麼一個機會。
“都還看着孤做什麼,快去快去!”陳叔寶突然間意識到沈君高他們的目光還集中在自己身上,頓時不滿的揮了揮手,自己當先向外走去,“你們可不要出了岔子!”
沈君高等人有些錯愕,不過旋即興奮的一拱手:“遵命!”
而陳叔寶對於沈君高等人的恭敬很是自得,喃喃說道:“有樂昌,有四弟,父皇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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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迥,韋孝寬······”陳頊手上拿着和東宮衆人看到的一模一樣的軍報,低聲念着這兩個名字,冷笑一聲,“楊堅和宇文憲還真是看得起那個豎子!”
一邊說着,陳頊的目光一邊轉移到旁邊的輿圖上。
這輿圖他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甚至可以說爛熟於心,但是當看到輿圖邊緣的巴蜀時候,他的心中還是有一種茫然和無力感。
那裡是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是他根本掌握不了的地方。而可以預見的未來,一場大戰就要在那個地方爆發,只是這一場甚至有可能會關乎到南北朝最終勝利者的大戰,和他陳頊並沒有太多的關係。
或許對李藎忱和巴郡的瞭解,他都比不上北周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