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西樑士卒恐慌的丟掉兵刃跪倒在路邊,驚慌的看着這些如潮水翻涌着衝向城池每一個角落的南陳將士。一面面赤色的旗幟在風中翻飛舞動,整個江陵城一片紅色。
不過這不是血的殷紅,而是旗幟的赤紅,是勝利的顏色。
“稟報將軍,我軍已經突破東門,同時南門和西門的敵人也都放棄抵抗,投降之西樑士卒不可勝數。”親自率領一隊斥候前出督戰的陳禹滿頭泥濘的衝到蕭摩訶身邊。
作爲蕭摩訶的前出監軍,實際上他就是督戰隊,但是陳禹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砍下自家逃兵的腦袋,城門就被衝破了,一時間千軍吶喊、萬馬齊奔,陳禹和手下費勁功夫方纔逆着人潮回來,一路上倒是收了不少白眼,一時間讓陳禹覺得他反倒是逃兵了。
蕭摩訶微微點頭,一直有些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來一抹笑容,微微側身看向靜靜坐在一旁一動也不動的一道身影:“這一次還真是麻煩了蕭公了,沒有蕭公,恐怕貴部將士抵抗不會這麼薄弱啊。”
端着茶杯卻至始至終都沒有喝上幾口的蕭巋,手微微抖了一下,索性放下茶杯,他心中的痛苦和掙扎也用不到繼續掩飾了,蕭巋很清楚這不過只是自我安慰罷了。
一切都已經發生,想要改變又如何來得及?當下裡他淡淡說道:“敗軍之將、亡國之君,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將軍又何必如此羞辱於朕?”
頓了一下,不等蕭摩訶開口,蕭巋緊跟着說道:“更何況現在這江陵城雖已經落在將軍手中了,將軍的麻煩卻並沒有解決吧,至少朕來此處這麼長時間,可並沒有看見那幾位和朕有過照面的小將軍啊,恐怕以他們的兵馬前去抵擋北周大軍和尉遲將軍,沒有那麼容易吧。”
蕭摩訶眉頭微皺,眼前這個傢伙到底是做過一國之主的人,能夠帶着西樑在夾縫之中生存,果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單純依靠這幾處線索就能夠察覺到蕭摩訶現在所面臨的困境,這個蕭巋不簡單。
也多虧了那陸騰對他並不怎麼信任,再加上蕭巋的身份高貴、不容有失,恐怕如果是蕭巋和陸騰聯袂防守城池的話,蕭摩訶想要在短時間內拿下江陵城沒有那麼容易。
“啓稟將軍!”一名斥候快步跑過來,“陸騰提前一步率領北周軍隊殘部撤退到了江陵內城防守。這內城城牆和外城平齊,雖然沒有護城河,但是城牆更厚,而且陸騰用雜物堵住了四處城門,現在弟兄們正在加緊進攻。”
“內城?”蕭摩訶眉毛一挑,頓時明白,所謂的內城,肯定就是西樑的皇城和宮城。諸如江陵這樣的城池,既然作爲一國之都,當然不是隻有一道城牆的。
內城作爲城破之後守軍節節抵抗、固守待遇的重要屏障,自然是一個都城必需之建築。當然內城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在有心懷不軌的將領和臣子叛亂的時候,內城能夠暫時保護皇室和朝野文武,從而爲援軍趕到平叛爭取時間。
這陸騰顯然也是看出來蕭巋的被俘對於西樑士卒士氣的打擊是沉重的,之前張皇后親自率領宮人犒勞軍隊的舉措所帶來的效果自然在蕭巋不得不現身的那一剎那就灰飛煙滅。
這接下來的進攻中,士氣大振的南陳軍隊曾經三番五次的衝上城頭,如果不是城中作爲預備隊的北周軍隊作戰兇猛、四處救火,恐怕這江陵城早就被拿下來了。
而現在陸騰也意識到,單單憑藉西樑人已經守不住城池,他需要的是一座更小的城池,從而能夠直接讓自己身爲北周江陵總管直屬的軍隊能夠照顧防守的來。
畢竟對於一支人數不多的軍隊來說,高大寬敞的城池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因爲這從更大程度上意味着他們只能用更少的人去防守更大的地區,反倒不如集中起來更爲有效。
“這內城之中大致還有多少人?”蕭摩訶臉上的一抹笑容剎那間消散的無影無蹤,沉聲問道。
“人數不多,那陸騰手底下的北周蠻夷打到現在也就只剩下兩千多人,再加上被我們阻截在街巷中的,估計內城中剩下的更少。”斥候急忙稟報。
蕭摩訶點了點頭,吩咐身邊的幾名將領:“所有牀弩車和投石機前移進城,協助進攻內城,另外告訴弓弩手不要戀戰,全力支援內城!”
“諾!”幾名將領急忙應道。
而蕭摩訶轉而看向陳禹,皺眉說道:“陳禹,把這位帶下去!”
看着迎面走上來的幾名士卒,蕭巋冷笑一聲:“蕭摩訶啊蕭摩訶,你是不是也感到恐慌和害怕了?這江陵戰局陰晴不定,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啊。現在竟然都不打算讓朕看了,是不是害怕還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過來,怕朕看你的笑話?”
“住嘴!”陳禹急忙呵斥道。
而蕭摩訶一擺手,讓陳禹他們不要動粗,憐憫的看着已經有些瘋狂的蕭巋,轉而伸手拿起自己的頭盔:“某讓人帶你下去,只是因爲某要率軍進城了,何來的害怕和恐慌?”
頓了一下,蕭摩訶看也不看蕭巋震驚和懷疑交錯的神情,徑直向前走去:“你不是對你的江陵城、對那陸騰、甚至對遠在襄陽的尉遲迥信心滿滿麼,那某就讓你看看,你的江陵城,是如何在某的手中被擊破的,那陸騰的首級是如何在某的手中滾落的!”
一邊說着,蕭摩訶一邊走下點將臺,他身後的親衛們邁動鏗鏘的腳步跟上。
恐慌?害怕?
笑話!
咱家將軍可是帶着十二個人就敢衝敵人中軍的存在,早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慌和害怕了。這兩個詞在蕭摩訶聽來,只有嗤之以鼻這一種可能。
而蕭巋失魂落魄的看着蕭摩訶的身影:“你真的不擔心北周的大軍從襄陽殺來,到時候你立足不穩,內外交加之下,能支撐多久?!”
“立足不穩,內外交加?”蕭摩訶眉毛一挑,腳步頓了頓,哈哈笑道,“那不知道你口中所說的北周大軍,所說的那尉遲迥又在何處?”
一邊說着,蕭摩訶一邊回過頭,對上蕭巋的雙眼:“這麼多天了,某可已經恭候多時,可是他們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