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田統領早就已經胸有成竹,是老夫怪罪他了。
樑屈蔥既慚愧又感激,自己剛剛還以爲田端騙了他呢。
殊不知此時田端的手心裡也都是汗。
這幫傢伙,可算來了,不然今天就尷尬了,保不齊得帶着這些殘兵敗將跑到城裡去和宇文忻縮在一起。
不過看而今局勢,宇文忻顯然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這擺明了就是有所隱藏實力,就等着援軍抵達之後裡應外合,不然這麼猛烈的炮火,之前守城的時候怎麼沒有看到?
田端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已經被丟在地上的吐谷渾旗幟,還有自己頭頂上剛剛升起的大漢赤色龍旗。
這感覺有點怪怪的。
樑屈蔥的動作也真的夠快。
並且田端還敏銳的捕捉到了剛纔樑屈蔥的話裡,有“前驅”之類的意思。
這傢伙也夠精明,直接給自己掛上了一個爲大漢開路之前鋒的名號,到時候朝廷論功行賞,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保不齊就能讓功勞在平添幾分。
也是個騎牆的人精啊。
說句實話,在田端的心裡,讓樑屈蔥在這個時候動手,也有幾分緩解城中守軍壓力的意思,畢竟樑屈蔥一動,至少慕容孝雋和慕容車重這兩個吐谷渾大將都會被牽制住,城中守軍一下子只要面對東面的進攻就好了,能夠撐一天是一天。
因此田端甚至不惜犧牲樑屈蔥這個好棋子。
不過至少目前看來,無需如此了。
田端不知道援軍爲什麼來的這麼快,比想象之中的至少早了半天,但是他知道,戰局扭轉,就在此時!
這場關乎到西北、甚至關乎到整個西域和高原之未來的決戰,就在這個時候爆發。
田端是有信心的。
他不知道裴子烈到底都做了什麼準備,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慕容世伏並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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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東城門上的門樓沒有在吐谷渾人的投石機手下毀壞,卻被漢軍猛烈的炮火拆散。
城門樓倒塌,帶來的影響當然是巨大的。
城上的吐谷渾士卒頓時慌亂的四下逃散,即使是這樣,還是有很多倒黴蛋被壓在了廢墟下面。城牆上的投石機勉強想要還擊,可是很快就被火炮鎖定,一炮又一炮,就跟打靶子一樣。
連活人都能擊中,漢軍炮手可不怕你這種固定在城上如此招搖的東西。實際上早在吐谷渾人把投石機豎起來的時候,閒來無事的漢軍炮手就已經計算好了射擊諸元,此時只要根據本本上的數據依次挪動火炮、開火就是了。
精準的打擊顯然更像是壓倒駱駝的一根稻草,城上的吐谷渾士卒只看着那流光驟然劃過夜空,轉眼就把自己身邊的投石機給撕碎,掀起的風捲動着不知道多少袍澤倒地。
這種場面,誰見過?誰不怕?
而且炮聲隆隆中,漢軍的進攻出乎意料的猛烈。
街巷裡、壕溝中,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這麼多漢軍,同時向東城門發起衝擊。
原本還逗留在城內壕溝附近的吐谷渾士卒,幾乎都沒有回過神來,就被人潮淹沒。
火槍手們衝在前面,一邊向前奔跑、拉近射擊距離,一邊不斷地裝填、開火。雖然在奔跑中開火,已經不用奢求什麼準頭了,但是自己只要把槍彈打入那密密麻麻的人羣中,也不需要什麼準頭不是?
原本在城牆下準備下一輪進攻的吐谷渾軍隊哪裡會想到漢軍轉眼就殺到眼前了,這些被他們罵爲“慫貨”的漢人,此時一個個凶神惡煞一般,別說慫了,連這“狠”字似乎都難以形容他們此時快速推進的身形和猙獰的樣貌。
這是從哪個地獄裡冒出來的勾魂惡鬼?
而那一聲聲槍響、一朵朵綻放的血花,在吐谷渾士卒們的眼中,自然也已經不亞於紅蓮業火。
這裡,就是地獄吧?
箭矢和槍彈覆蓋人羣,很快人羣就變成滿地屍體。
漢軍將士沒有絲毫的停留,有的撲向城牆各處缺口,有的沿着上城步道快速向前推進。
東門上的吐谷渾旗幟被丟了下去,而漢軍的赤色龍旗再一次飄揚。
“殺!”此時城外殺聲依舊震天動地。
漢軍騎兵終於在吐谷渾營寨中殺出一條血路,突破營寨的西門,人數雖然已經大比不過之前,而且人人浴血,也不知道幾人受傷、幾人只是殺得太猛了。
不知不覺得,天色已經放亮。
一抹晨曦照耀在大地上。
沒有風,戰場上只有濃烈的、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赤色的旗幟從城頭上傾斜垂下,只有這樣才能夠舒展開。
漢軍騎兵並沒有管身後緊追不捨、但是卻一直不敢真的追上來的吐谷渾兵馬,只是一路小步快跑,倒是他們那滿是箭矢留下的窟窿、都快被鮮血染過一遍的旗幟,尚且還能隨着騎兵的奔跑緩緩舒展開。
漢軍火槍手登時越過缺口上前迎接,同時虎視眈眈看着遠處的吐谷渾兵馬。
這一次,吐谷渾兵馬沒有敢繼續向前。
與此同時,城北的殺聲也逐漸平息,似乎在這晨曦裡,一切都要歸與和平和安定。
但是此時依舊還站在府衙中的宇文忻卻很清楚。
戰鬥只是匆匆告一段落罷了。大家都在爲可能馬上就要繼續開始的下一輪更加猛烈的戰鬥蓄力。
此時各方情報都已經送了過來,宇文忻心中瞭然。
東側,所謂的援軍不過只是前鋒開路的騎兵罷了,也是難爲這些袍澤了,這麼點人數卻硬生生掀起了這麼大的風浪,最終攪動了整個戰局。
北側,樑屈蔥當然是不可能抵擋得住慕容氏的左右夾擊的,尤其是慕容世伏知道漢軍不過只是一路騎兵先行抵達之後,並沒有讓慕容車重回援,所以樑屈蔥在好一番苦戰之後,只能收束兵力,且戰且退,和北門負責接應的史萬歲合兵一處。
好就好在,樑屈蔥這麼一反,連帶着其餘本來就和慕容氏有間隙的小部落們也跟着反了,這些小部落營寨多分佈在城東和城西,雖然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不過本來人家也沒有打算“蚍蜉撼樹”,好一番鬧騰之後,便紛紛引兵退入城池。
偷襲了一下慕容氏兵馬,砍了幾個人頭,這投名狀有了,接下來自然是保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