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各個州府的官員各自守土有責,這個時候也不敢跑到安定來。
裴子烈和徐德言一前一後走入府衙。
“參見晉國公!”文武們齊齊行禮。
“戰事緊張,繁文縟節就免了吧,”裴子烈擺了擺手,“諸位可見,某亦是輕車簡從,連夜趕來。咱們廢話不多說,當前武威局勢如何,誰能告知於某?”
裴子烈的開門見山,讓文武官員們都鬆了一口氣。
現在戰事緊張,大家都是忙碌的時候,要是這位國公來了之後又是接風洗塵、又是客套寒暄,甚至有要事找他還得投遞名剌、把架勢擺一個十足,那大家就真的要崩潰了。
好在裴子烈本身的口碑名聲在大漢軍中那素來還是不錯的,不然的話大家恐怕都要找理由不來了。
之前裴子烈並不是沒有來過西北。大漢在西北和突厥決戰的時候,事關的當時成立未久卻戰線很長的大漢之生死,除了東線的吳惠覺所部之外,幾乎大漢現在數得上的名將都曾經坐鎮西北戰場。不過那個時候能夠和裴子烈共事的官員,現在都已經多爲一方主官,因此裴子烈環顧周圍,發現府衙之中也都是陌生的面孔。
議事堂的中央已經擺好了沙盤,一眼看去武威局勢便盡收眼底。
吐谷渾的兵馬從武威的西側和北側前來,作爲曾經前涼和後涼的都城所在,武威也的確堪稱一方雄城了,要真的論城池的規模還有城池的防禦體系等等,安定實際上是比不過武威的。只可惜武威到底距離吐谷渾太近,而距離長安太遠。
武威地處大漠和祁連山之間,北側大漠邊緣有延伸過來的長城,南側羣山佇立,又是天然的屏障,實際上真正需要防範的就只有從東側或者西側前來的敵人。漢代長城實際上是一直要延伸到敦煌的陽關和玉門關的,不過因爲黃沙戈壁之中本來就不適合修築城牆,因此過了武威、正式進入河西走廊之後的長城,實際上是以烽燧的形式存在的,反正敵人也不太可能從沙漠之中鑽出來。
而武威這一帶的城牆,到底還是完整的,並且涼州立國之後,還將城牆向平地上延伸,遮蔽武威城的西側,防止當時的草原部落或者西域強國從西側殺過來,直接鑿穿都城。
宇文忻駐守武威之後,便着力修繕武威周圍的這些殘留長城和烽燧,逐漸形成一套完善的防禦體系。
現在漢軍就依託武威城外不只是一層的長城和烽燧,構築壕溝和土壘,節節抵抗,儘可能的利用自家武器器械的優勢來換取和敵人之間兵力上的巨大差距。
不過人盡皆知,這終究不是萬全之策。
再怎麼堅固的防禦,終究抵不過敵人不間斷的進攻,尤其是現在吐谷渾兵馬更多之後,逐漸開始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也就是用人命向上堆填,再加上打造大量的投石機集中攻擊。
壕溝再深,總是能夠被屍體填滿的,城牆再高,在投石機的轟擊下總歸是有倒塌的那一天。武威城外的土質之類的也就是那個樣子,壘起來的城牆雖然內部還是有石頭作爲支撐的,但是畢竟改變不了外圍只是夯土的事實,石彈砸擊必然能夠起到效果。
而且當敵人的投石機數量足夠多的時候,漢軍火炮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一門火炮再怎麼強勁,總歸是不可能彌補數量上的巨大差距、戰勝遠比自己多出十數倍的對手。現在前線就面臨一個很尷尬的局面,火炮一開火,立刻會受到不知道多少投石機的集中照顧,很快連帶着火炮所在的那一段城牆都會被直接扒乾淨。
這也就導致前線將士只能把火炮佈置在城牆後搭起來的土丘上,或者乾脆儘可能的墊高火炮,在城牆後平地上開火,儘可能實現吊射。但是如此一來火炮的威力和準度自然就比不上直射來的好了,而且射程也跟着大打折扣——畢竟距離遠了,又是高拋物線了不是?
這也是前線頻頻告急的原因。
敵人突破外圍城牆不過旦夕之間,到時候一座武威城,處於敵人四面包圍之下,能守多久可想而知。而且更重要的是,吐谷渾的騎兵完全沒有必要侷限在武威城下,儘管越過武威向西北各城繼續進攻就是了。
現在羌人兵馬又很有可能從南側抵達武威戰場,這就意味着武威薄弱的南側側翼防線會受到很大的威脅,南側沒有城牆作爲依託,一旦被羌人攻破,則西側和北側的防線就算是再堅固也只能丟掉。
徐德言和幾名武將三言兩語,就已經說清楚了現在武威面臨的局勢。裴子烈皺眉說道:“前線兩側戰事慘烈,但是終歸有拼殺之機會,一旦羌人從南方也發起進攻,則我軍必然只能主動放棄武威,不然的話被包圍在武威城中,局勢更難挽回。”
“因此屬下等之前曾經和刺史商議,主動從金城出兵,一路向西北支援武威,一路則直接插入湟水,截斷羌人出兵之路。”徐德言徑直說道,旋即又有些無奈,“只可惜現在兵馬不足······”
“等鞏漢軍和鎮林軍抵達之後,可直接前往金城,再沿着湟水向前推進,另外西北靈武等處兵馬,現在都要做好回援安定的準備。”裴子烈沉聲說道。
靈武是當初大漢和突厥決戰的地方,現在也已經變成大漢在西北邊塞防範草原來敵的一處重要城塞,不過因爲突厥人已經銷聲匿跡,而薛延陀部的活動範圍並沒有這麼向西,頂多就是抵達平城一帶,因此靈武等地的屯駐兵馬自然就顯得有些多餘。
武威失守之後,就算是主動放棄靈武等屯駐重鎮,也得先確保安定能夠守住,不然的話安定再失守,靈武孤懸塞外,也沒有什麼用了。
“這是自然。”徐德言急忙說道,“這個都已經安排妥當。”
裴子烈倒是怔了一下,旋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敢情你們這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這些可能的應對方略,徐德言他們都想到了。
可是沒人,沒兵,想到了又有什麼用?
徐德言等人不由得相視苦笑。
扎心了老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