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的確是找了一個不錯的理由。
的確,長安營建這麼長時間,總是要去看一看的。
這個你們還真的沒有辦法阻攔朕,哪怕是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陛下在這個時候跑到長安去到底是爲了什麼。
“陛下可以此而前往長安,但是務必要讓羣臣知曉箇中利害。”楊素緊接着說道。
西北之戰局勢緊張,這個可以不在民間廣泛宣傳以避免製造民間的恐慌氣氛,但是這並不代表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都可以跟着高枕無憂。必須要讓大家能夠意識到西北戰局的危機所在。
只有這樣,朝堂上才能暫時放下又要生起的爭端和內部衝突,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西北之戰上,如此一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人刻意去阻攔陛下動身前往長安,畢竟西北有失,則天下不穩,只要明白了這個道理,自然也就明白了李藎忱前往長安的重要性。
李藎忱微微頷首。他這些年精心組建起來的朝堂班子,或許有很多的缺點,比如不少官員過於年輕、缺少經驗,又比如五湖四海的官員齊聚一堂,本來就因爲南北或者其餘地域之間的矛盾和歧視而多有衝突產生。
不過這一套領導班子的最大好處,自然就是遇到事情之後,必定齊心協力。
他們知道自己爲什麼纔有資格站在朝堂上,是因爲李藎忱的信任,是因爲他們所做的工作的確很少有能夠讓人挑揀出來過錯的地方,當然更是因爲遇到和外界的矛盾衝突之後他們能夠抱團一致對外。
之前北伐的時候,雖然朝堂內部有着諸如南北之間、文武之間的各種矛盾,但是當大漢和北周拼殺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因爲之前的矛盾而跳出來拖後腿,反而不少曾經有私怨的官員還能夠摒棄前嫌、並肩作戰,不然的話,六部之間官員來往調動絕對不是那麼輕鬆就能夠做到的。
比如戶部和工部之間,平素就多有爭執,工部因爲時常和軍方站在一起,更是總被其餘部門排斥,但是當北伐時期,工部的大多數官吏——他們往往也是不錯的工匠——都前往前線參與到火炮等器械的維護和使用之中的時候,戶部號召刑部、禮部等較爲空閒的部門,積極抽調人手幫着工部支撐起來了朝堂上的架子,要不是這幾個曾經脣槍舌劍、相互攻訐的部門及時伸出援助之手,工部恐怕早就已經亂做一鍋粥了。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等到戰火結束,又到了戶部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工部自然也收攏人手,予以幫助,雙方相互扶持、共渡難關,一時間傳爲佳話。不過這也並不能改變工部尚書吳憑和戶部尚書陳叔慎打個照面都要互相瞪眼睛的事實。
矛盾仍然還在,只是我們願意暫時摒棄前嫌罷了。
要是沒有需要了,我們再爭鬥去。
因此李藎忱並不懷疑,假如大漢內部再次爲西北之戰而努力的話,朝廷上下又會並肩前行。
“走,愛卿且隨朕一起前往蕭愛卿府邸。”李藎忱起身。
事不宜遲,既然決定了做什麼,那就抓緊落實到行動。
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請蕭摩訶出山。
李藎忱可以不去長安,但是蕭摩訶很有必要前往漢中。
————————————-
“大漢西北巡撫徐德言,參見晉國公!”
安定城外,十里長亭。
徐德言笑着迎上去。
裴子烈翻身下馬,握住徐德言的手,忍不住爽朗笑道:“修遠,當年關中別後,你我轉戰南北,不知不覺已經多年未見了。”
徐德言當初以文人之身從軍,便是擔任裴子烈的副手,巴蜀數次激戰,從天宮院到劍門關,兩人搭檔的還不錯,徐德言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也多虧了那個時候裴子烈多加提攜。不然的話他一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就算是有殺敵報國、安民一方的雄心壯志,沒有足夠的經驗,陛下和朝廷也不敢信任他啊。
徐德言也不由得感慨道:“時至今日,午夜夢迴,猶然迴響當年隨將軍轉戰巴蜀之精彩。而今能再入將軍麾下,聽候調遣,此乃德言之幸也。”
當年徐德言跟着裴子烈的時候,打的最精彩的兩仗,自然就是奇襲綿竹關和激戰劍閣外。劍閣外那一戰,雖然他們最終擊潰韋孝寬,甚至還取了韋孝寬之子的首級,但是畢竟那個時候的韋孝寬經過天宮院之戰,又和尉遲迥所部之間爆發衝突,新敗之軍士氣低迷,本就無心戀戰,因此就算是戰勝了也沒有什麼好吹噓的。
但是綿竹關一戰就不一樣了,徐德言當時親率精銳從落鳳坡山頂上滑翔而下,直入關城,原本作爲北周巴蜀防線重要門戶的綿竹關,一戰而下,登時轟動整個巴蜀,敵我雙方,無不知之,甚至還因爲拿下綿竹關之後直接威脅到北周軍隊的側翼,而迫使韋孝寬和尉遲迥不得不放緩對天宮院的進攻甚至直接謀求撤兵。
而這一戰也因爲裴子烈天馬行空的構想——當然坊間也有傳聞說是陛下曾經面授機宜,如此如此——以及徐德言悍不畏死的進攻,而被載入大漢軍事學院教材之中必講的一課。據說曾經在長安軍事學院擔任過一段時間先生的韋孝寬,親自用沙盤講解過這一戰,並且稱之爲“神來之筆”。
所以徐德言此時再次遇到當年的上官,心裡自然同樣是燃起了熊熊鬥志。當年絕境之中,都能夠殺出來一條血路,更遑論現在。
敵軍雖強,何懼之有?
“請國公入亭,爲國公接風洗塵。”徐德言側身。
“接風洗塵就算了。”裴子烈擺手,“軍務緊張,徑入安定!”
說着,裴子烈看了一眼亭子,西北風大,亭子是四周封閉的,實際上應該算一個樓閣。這裡距離安定還有一段距離,徐德言竟然有心情在這裡擺下酒席,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鋪張浪費而且愛慕形式了?這可不是自己認識的徐德言。
當即裴子烈忍不住皺了皺眉。
要說換在平常時候,這倒也沒什麼,畢竟不管怎麼說裴子烈也是堂堂大漢國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但是現在戰事緊張,就算是徐德言有心情擺下酒席,裴子烈也沒心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