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這東西,不一定有就是好的,不過如果沒有的話,那麼一般更不會有什麼好事,私慾和暗地裡的金錢交易很有可能導致一個人對道德判斷和定義的扭曲,而沒有了律法的約束,被冤枉的人自然也無處申冤,因爲你根本沒有辦法證明你就是對的,別人就是錯的。
之前在亂世之中,朝廷根本沒有那麼多精力顧及到社會上的方方面面,所以很多地方官員斷案和審判的時候哪裡管的上那麼多?
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走馬觀燈一樣的換,有的時候甚至國號也沒有兩代人就換掉了,誰能記得住這一朝和那一朝的律法又有什麼關係和區別?索性還是按照自己的判斷來吧。
地方官吏在律法使用上的信口開河,讓百姓更期望大漢的律法能夠儘快完善並且公之於衆,讓大家都有一個參考,至少不能任由官員說什麼就是什麼。
另外亂世日久,社會上晃盪着的流離失所之人也很多,朝廷雖然已經着手安置,另外內府的慈善堂也在負責這件事,但是依舊避免不了有一些人已經習慣了偷雞摸狗、苟且偷生的生活,所以大家都在尋求安穩、也在尋求有律法能夠限制和約束這些人。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不止是因爲百姓富有、天下太平就能夠實現的。有律法懸在頭頂上,讓所有人都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什麼違法之事纔是最重要的。
而且現在社會上工商階層發展很快,和之前的小農經濟不一樣,工商發展自然而然就會牽涉到很多利益方面的問題。這些矛盾糾紛遠遠沒有到要牽涉到人命的地步,甚至很多都是用錢就可以解決的,並且諸如貸款啊、融資啊這些,本來就是商業發展的必然,有矛盾也是一定的。
因此假如因爲這些事而導致掉腦袋的話,那之後誰還敢做生意,大漢的商業又何談發展呢?所以和工商業有關的律法條款自然也就同樣有很大的需求。
大漢民間對於律法的呼聲愈發高漲,這無疑也提醒了李藎忱,既然各行各業都可以通過律法來約束,甚至朝野民間對此反對的聲音遠沒有支持的聲音來的大——至於這背後有沒有朝廷通過報紙等等主流媒體調動輿論走向、多加解釋列舉等等以解答疑惑,那可想而知。不然的話李藎忱開辦報紙並且每年投那麼多錢幹什麼——那自然李藎忱也可以通過律法來約束內府。
只不過內府所發展的方向往往都是這個時代一般沒有過的行業,因此相關律法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制定出來的,這也需要一個足夠有才能的人撐場子,並且可以敏銳的察覺到整個制度發展過程中的一舉一動、隨時跟進。
陳禹顯然也有和李藎忱類似的想法,畢竟監察制度不管再怎麼發展,其根本還是要依託於律法的,如何判斷一個人有沒有貪贓枉法,還是要看律法之中的規定。大漢新修訂的律法所涉及的行業也多數都是舊有行業,對於諸如慈善堂之類的新興行業自然缺少約束,所能夠起到作用的也就是一些通用的領域,比如資金流動和人才調動這些,具體到慈善堂如何撫卹英烈家屬、如何安置流民孤兒之類的,大漢律法管不了,因此需要有人專門去考察實際情況後針對性的制定新的律法作爲大漢律法的補充。
而這個人肯定既要熟知大漢的監察制度,又要熟知大漢的律法體系。這種人纔不管是放在御史臺還是放在刑部,那都是頂尖的人才,兩邊還得搶來搶去呢。
“是啊,律法的確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李藎忱輕輕捋着自己的短鬚,若有所思。
“涉及到律法,陛下或許應該諮詢一下刑部那邊。”陳禹試探性的問道。
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李藎忱當即笑道:“刑部專司律法的制定和案件的審判,而現在要解決的顯然並不是如何處置犯罪之人,而是如何查出來誰犯罪,更重要的是如何保證不會有人在之後犯罪。顯然這應該是監察而不是刑部的工作,不然的話朕這個時候應該就和沈君高沈愛卿對坐喝茶了。”
得,此時陳禹和杜齊已經想明白陛下今天前來的目的了。
敢情是來要人的。
之前還以爲陛下開門見山,現在才知道他老人家是等着我們御史臺自投羅網啊。
杜齊此時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
剛纔你說什麼不好,非得要說律法的事,一下子被陛下抓住了吧?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自然也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御史臺這幾年因爲戰事緊張的原因,在朝廷上幾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往前看看哪個部門不比你們重要?幾乎除了戰前的幾次整頓吏治之外,御史臺沒有什麼功績,自家的人還得不斷被各部門借調。
現在戰爭結束,陛下方纔開始愈發重視這個幾乎要遊離於朝堂之外、變成清水衙門的部門,甚至還專門調了陳禹過來,這自然讓杜齊他們更是燃起鬥志,說什麼也得把大漢的監察制度完整的建立起來並且打點好,不能和之前那樣東一棒槌、西一榔頭。
而這樣做,首先得獲得陛下的支持,畢竟這要做的鐵定都是得罪人的事。
陛下顯然也是拿準了這一點,所以上門要人,理直氣壯。
陳禹和杜齊對視一眼,陳禹緩緩說道:“陛下所需之人,臣倒是有一個推薦。”
“哦?”李藎忱眉毛一挑。
自己其實也就是本着試一試的態度來問,也沒指望御史臺能夠乖乖配合,畢竟現在都是用人的時候,沒想到御史臺還真的能夠拿出來這樣的人才——只是不知道李藎忱這樣的心態若是被陳禹和杜齊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陳禹徑直說道:“上個月刑部修訂完律法之後,官吏多有空閒,所以御史臺向刑部借調了三名官吏來幫助御史臺本部官吏熟悉新修訂的律法,其中有一人頗有才能,也是大漢第一次科舉考試的榜眼,喚作房彥謙,不知道陛下是否還有印象?”
李藎忱一怔,登時笑道:“不錯,此人當時文章寫得很好,朕亦是期待其能夠有所成就,聽愛卿所說,果然是個實幹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