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純感慨:“當日皇兄曾言,不能得楊處道而用之,乃是憾事,假以時日,若得伯樂,則千里馬必爲大周之敵,本王當時猶然不屑,今日方知此言不假。”
楊素當即向着東側拱了拱手:“吾皇陛下,英武聖明,世人皆知,麾下鷹揚虎踞,人才濟濟,楊某也不過是方面之才罷了。大王帶兵一方,戰功赫赫,即使是我大漢內部,也無不讚嘆,今日事已至此,何不棄暗投明,以後開疆拓土,當再立新功。”
宇文純大笑三聲:“本王生是大周之臣,死是大周之鬼,總還要讓世人知道,大周仍有忠志之士願爲之死節,不然的話世人豈不是要嘲笑我大周無人乎?!無需多言,放馬過來吧!”
楊素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也就只能成全他了。
當即楊素揮手,漢軍將士一擁而上,很快就不見了宇文純的身影。
楊素默然看着眼前這一幕。
當初在長安見到宇文純的時候,也只是簡單寒暄過幾句,那個時候的楊素雖然已經有名聲,但是一介白衣,終究如何任用還是朝廷說了算的,甚至宇文純也有資格從中做出判斷和決定,而宇文純則已經是一方大員,多少世家子弟前後恭維,只求能夠在定品的時候博得陳王一句稱讚。
現在一切都已經顛倒過來。
曾經的那個北周,也煙消雲散了。
就連當時的楊素也沒想到,多年之後的自己,竟然會反過來爲北周這個王朝送行。
宇文純這一死,天下能夠代表北周皇室的力量也就隨之全部滅亡,宇文氏退出了歷史的舞臺。至於唯一還打着北周旗號的獨孤永業,楊素覺得並不難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事已至此,還有別的路可以走麼?
李詢越過滿地屍體,走過來。
“結束了。”他感慨道。
剛剛看到了宇文純的屍體,即使是這個已經經歷過諸多波折和磨難的將軍,也心中波瀾不定。
“不,是新的征程,又開始了。”楊素笑道,“將軍寶刀未老,可不能輕言結束啊!”
李詢怔了一下,旋即大笑。
是啊,未來的路,可還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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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永業在鄴城失守之後就主動派人和幽州方面接洽,向大漢提出投降的請求,帶着范陽郡和剩下的數萬北周軍隊投降。
這是在預料之中的。
本來他的這個獨孤姓氏就只是因爲母親改嫁而獲得的,要不是本人的確有能力,早就已經被鮮卑人給排擠出自己的圈子了,畢竟在北周時代的鮮卑人眼中,漢人還沒有高貴到能夠跑到自己頭頂上呼來喝去的地步,大家頂多也就是接受一個平等相處的現狀罷了。
現在鮮卑人雖然不至於變成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但是再翻來覆去的強調自己是鮮卑人顯然並沒有什麼意義了,獨孤永業很果斷的從這個方向下手,解釋了一通。
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年少就隨母親改嫁成爲鮮卑人,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也不是我自願的,現在大漢能夠取代北周,漢人能夠取代鮮卑人成爲天下的主宰,作爲一個漢人的後代,他也非常高興,並且意識到自己之前的錯誤,願意爲大漢效勞之類的。
不管這裡面有幾分是真心,有幾分是假意,事已至此,獨孤永業也沒得選了,鮮卑人不會聽從他的號令,漢人也不會聽從他這個名義上鮮卑人的調遣,隨着北周的滅亡,他原本處於夾縫之中的地位自然就變得愈發尷尬,想要躲入深山之中或者突圍進入草原,再去稱雄稱霸,顯然並不怎麼現實。
與其這樣,還不如乖乖的向大漢俯首稱臣呢。
至少李藎忱並沒有表露出來想要把北周降臣全部置之死地的意思。而隨着獨孤永業主動放下兵刃,自然也就意味着北周最後的抵抗力量隨時宣告投降,北周這個政權無論是從名義上還是實際存在上,都成爲了不折不扣的前朝。
晉陽和范陽的消息前後傳來,鄴城這邊自然也是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局雖然是在預料之中的,但是走到現在這一步到底不容易,越是到了最後,大家越是害怕會出什麼紕漏。現在好了,萬事大吉。
北周作爲大漢多年以來的對手,而今被消滅當然是要大肆慶祝的,甚至還需要向天祭祀,感謝上蒼的保佑能夠讓大漢成而今天下一統的局面。
不過這樣的祭祀當然不會在鄴城舉行。
鄴城,是北周的國都而不是大漢的國都。
在敵人的都城中,可以舉行慶典——這個李藎忱在攻克鄴城的時候就已經舉行過了——但是不能舉行祭祀,不然的話祭祀的又是誰?大漢,應該去大漢的都城祭祀大漢的蒼天還有大漢的列祖列宗、爲國犧牲的英烈們纔對。
朝廷也正是要趁着這個機會,可以向天下人表明,洛陽已經要取代建康府成爲大漢新的都城所在。
當然建康府的地位並不會受到太大的削弱,按照大漢的規劃,已經決定將建康府立爲南都,而西側的長安自然是西都,從而表明大漢未來向南和向西兩個主要的擴張方向。
當然除了這兩個方向之外,大漢對於北方草原和遼東自然也是垂涎欲滴,因此一個北都也在需要被考慮,畢竟多都城的制度並不是第一次設立,事實證明,至少在封建王朝制度不會被輕易改變的這個時代,進能夠以此爲據點向外拓展、退能夠以此爲依憑扼守一方的多都城制度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歷史上自隋朝之後的歷朝歷代,施行的實際上都是多都城的制度,甚至到了明代還出現了兩套領導班子的狀態。
不過這個北都應該選在哪裡,目前還有爭論,有的比較支持就選在這鄴城,不管怎麼說鄴城也是現在大河以北最大的城池,不過反對者自然就指出鄴城實際上過於靠南,根本不可能起到支撐朝廷向東和向北擴張的作用。
而且南方的官員們並不傾向於選擇鄴城,更因爲他們不想再看到北方在有了長安、洛陽這樣的雄城之後,再冒出來一個鄴城,從而形成和長安、洛陽三足鼎立,完全壓制住南方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