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披上厚重鐵甲,戰馬還有人的身體,也比不上桅杆。
甲騎一個又一個,轟然倒地。
侯莫陳芮死死咬着牙,他的心在滴血。
而火炮,依舊轟鳴。
足足二十多門火炮,在這種近距離上開火,完全就是屠殺,對北周不可一世的甲騎進行的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
火槍手們甚至都已經不再開火,或許他們也明白,這個時候不怎麼需要自己錦上添花。
剩下的甲騎已經反應過來,紛紛想要逃竄。
可是爲時已晚!
漢軍中軍的重甲士以及推動着盾牌、塞門刀車的漢軍將士已經從火炮陣地後方開出來,逐漸合圍,形成包圍圈,或者換句話說,圈定了狩獵的範圍,讓火炮盡情的肆虐。
“給火炮上刺刀,當真奇也!”此時山坡上,殷僧首也不由得嘖嘖感慨。
甲騎最終還是沒有跑掉,剩下的幾個甲騎意識到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之後,不再調轉馬頭,而是向着火炮的方向繼續衝擊,火炮的威力雖然很大,但是甲騎也都敏銳地發現,火炮每一次發射之後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進行裝填。
如果他們速度足夠快、如果他們不害怕犧牲的話,那麼在火炮下一輪發射之前,他們完全能夠突入火炮陣地之中。
只可惜這樣的前提是甲騎還有很多人在。
然而他們剛纔的折返已經讓多半甲騎都平白丟掉了性命,剩下的幾個人,不過就是原野上的活靶子罷了。
但是這些甲騎依舊頑強的向前催動戰馬,哪怕是他們知道這是一條有死無生的道路。
火槍手們也坐不住了,扣動了扳機。
不過槍彈到底還是威脅不到甲騎。
能威脅到甲騎的,依舊是前方黑黢黢的火炮。
“放!”
火炮轟鳴,這一次甚至不是所有的火炮一起發射,只是中間的幾門火炮轟響。
實心炮彈狠狠的撞在甲騎身上,就像是流星雨墜落。
甲騎一個又一個被炮彈砸中,或是直接被炮彈撕裂成幾段,或是被衝撞着一直飛出去很遠。
這一輪炮彈之後,再沒有任何一個能夠站立的甲騎。
火槍手們都鬆了一口氣,甲騎要是真的衝到自己面前,那麼對於手中只有一支火槍的他們來說不啻於一場災難。不過惡人還需惡人磨,對付甲騎本來就不是他們的長項,自然也不需要他們去拼命。現在甲騎被解決掉了,他們可以去幫助陌刀隊解決北周輕騎了。
用步卒抵抗輕騎,哪怕手中拿着的是可以斬馬的陌刀,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雙方的傷亡甚至同樣可以達到一比一。要不是有重甲士在前面抵擋北周騎兵一開始的衝擊,單憑陌刀隊真的不一定能夠攔住北周輕騎。
現在一些勉強突破重甲士和陌刀隊雙重封鎖,向這邊殺過來的北周輕騎,再一次暴露在漢軍火槍下。
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又一場屠殺。
就像是剛纔火炮屠殺甲騎一樣。
中軍的令旗揮舞,原本逐漸合圍上來的漢軍將士也頓住腳步,重新轉動陣型,向着北周步卒大陣的方向開進。
現在的北周步卒軍陣,已經很難再稱得上一個完整的軍陣。
漢軍甲騎、輕騎在大陣中橫衝直撞,隨後而來的大隊步卒更是如排山倒海一樣的浪潮,拍打在這礁石上,只不過支離破碎的不是浪潮,而是礁石。
失去了輕騎的掩護,失去了甲騎的支撐,這些北周步卒們面對洶涌而來的漢軍根本沒有多少抵抗的鬥志。
漢軍甲騎輕鬆的撞開他們的盾牌,如入無人之境;漢軍輕騎憑藉人數優勢從容絞殺軍陣兩翼剩下的少數負責掩護的騎兵,然後用火銃幾乎近距離頂着步卒射擊;漢軍的大隊步卒更是來勢洶洶,論手中的兵刃鋒利、論身上的衣甲堅固,以及論作戰能力,大多數都是強拉壯丁、還有一部分是世家部曲的北周步卒和大漢最精銳的禁衛軍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
侯莫陳芮在親衛騎的護送下逐漸後退。
他還是很聰明的給自己留下了百名騎兵,這是最後保命的手段。
當他看到甲騎和輕騎都陸續落敗,甚至甲騎一個都沒能跑出來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數了。
這本來就是一場田忌賽馬式的戰鬥。
只可惜很明顯李平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是用甲騎摧毀漢軍的火槍手,用輕騎摧毀漢軍的騎兵,最後再用步卒掩殺,可是李平卻完全反了過來,寧肯用陌刀隊和重甲士的血肉之軀去阻擋北周的輕騎、用火槍手將北周的甲騎引誘到自己的中軍附近以給火炮創造機會,也不把漢軍的甲騎和輕騎調回來。
最終的結果就是,北周的“上馬”和“中馬”全軍覆沒,而漢軍雖然也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但是卻成功的完成了對整個北周防線的洞穿。當漢軍甲騎踏入北周步卒之中的時候,這一場戰鬥實際上就已經分出勝負了。
侯莫陳芮已經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了,他還是低估了漢軍重甲士和陌刀隊這些被自己看做步卒的隊伍的戰鬥力,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有那麼強大的能力和戰鬥意志,竟然能夠用血肉之軀一點點的阻擋北周騎兵的突擊。
不然的話在火炮和北周甲騎對陣的時候,北周輕騎就應該已經包抄了漢軍火炮的側翼,徹底將漢軍的脊樑骨打斷!
漢軍到底還有多少底牌?
自己以爲的上中下馬,在漢軍那裡,並不是如此。
看着那些不斷向前衝殺的漢軍步騎,侯莫陳芮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漢軍並不和北周軍隊一樣,有着騎兵這種明顯的長處,但是也有着濫竽充數的步卒這樣明顯的短處,他們的每一支部隊都很強大,就算是以弱勝強,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根本不是田忌賽馬,而是碾壓。
北周還有多大的可能能夠在今年保持延續,侯莫陳芮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