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高聳起的煙囪還有照亮小半邊天的火光,彷彿在告訴所有能見到這場面的人,大漢和北周的真正區別在哪裡。
一邊只能依靠男耕女織來對國家的漏洞修修補補,而另一邊則依靠先進的工業體系打造出來擁有着強大火器和甲冑的軍隊。
這本來就不是同一個等級上的戰爭。
大漢如果不是因爲這些年的發展屬實是太快,同樣應該也有些青黃不接,恐怕早就已經橫推過去了。
原來的時候裴矩就曾經聽到過類似的說法,而現在他已經能夠確信,這種說法沒什麼問題。
現在只要給大漢足夠的時間,大漢絕對就可以把北周納入囊中。
北周還能夠堅持多久,並不看宇文憲有多大的本事,而看李藎忱有多大的本事。
前來洛陽朝見陛下,是自己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裴子烈請裴矩上車,和裴矩並肩站在車上,兩人一起向洛陽城中前進,一邊看着路兩側的風光,裴子烈一邊說道:“得知裴公入洛,陛下倍感高興,裴公爲北方士林執牛耳者,若能爲大漢所用,則北方士林,當爲大漢所有。”
裴矩頷首:“這是自然,餘既誠心爲漢臣,則自當呼籲門生故吏,爲大漢效勞,不過剛纔大將軍也謬讚了,不過是一介匹夫,如何能說的上執牛耳?當不起,屬實是當不起!”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裴矩的臉上已經露出些笑容。他本來就不是謙虛之輩,甚至還自視甚高,要不是洛陽城外發達的市井給了他太大的震撼,恐怕這個時候鼻子早就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裴子烈當然把裴矩的神情盡收眼底,說實話的,作爲一個生性謙虛恭謹的人來說,他自然是看不慣別人當着自己的面擺出這樣一副嘴臉的,但是正如陛下所言,人盡其力、物盡其用。這裴矩不管怎麼說也都是有才之人,自當爲大漢所用,只要他的這點兒自傲不會影響到他爲大漢效勞,那就可以。
“今日在城中步雲樓設下宴席,邀請河洛名宿,一併爲裴公接風洗塵。”裴子烈指了指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的城牆,“裴公且看,那步雲樓就在南門外。”
裴矩一眼就看到了城門外大道一側的高樓,足足五六層樓高,甚至已經高過了低矮處的城牆,可想而知身在樓上,能夠看到怎樣的遼闊風景,說是步雲,倒也不錯。
裴矩更是忍不住感慨,在鄴城,縱然是皇宮之中怕也沒有如此高樓,而三臺之地固然高,但是那本身是在土堆子上建造起來的,這樣直接平地而起的,鄴城是絕對沒有。
不知不覺得,在裴矩的腦海之中,原本應該也算天下大都會的鄴城,變得和鄉間村落別無二樣。
裴子烈正打算下車,突然在周圍來往人羣之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過那人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不用過來打招呼,裴子烈也只能低聲吩咐親衛幾句,轉身邀請裴矩一起入這步雲樓。
被裴子烈看到的,自然是帶着尉遲貞出宮的李藎忱。李藎忱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遇到裴子烈。
這傢伙不應該在城外訓練軍隊麼?
本來裴子烈是主持東線戰事的,休戰之後再次入洛覆命,李藎忱便把他留下待上一個月,多陪陪家人。反正現在宇文憲也沒有膽量輕啓戰端,東線那邊也和平安定的很,雙方頂多也就是斥候之間有點兒小摩擦罷了。
人既然來了,也不能閒着,所以年後新兵訓練的工作就交給裴子烈了,這工作比較清閒,裴子烈一個大將軍更是輕車熟路,變相的等於給他放假。
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時候就出現在大街上。
“陛下,是裴公抵達了吧?”尉遲貞提醒一句。
李藎忱轉念想到自己那天丟給裴子烈的任務,恍然。
倒不是因爲他忘了這件事,而是裴矩來的屬實是太快,李藎忱自己都沒有料到。
按理說裴矩出鄴城也應該先前往河東,現在聞喜裴氏羣龍無首,一直被困鄴城、杳無音訊的裴矩應該先去穩定一下形勢纔對,結果李藎忱沒料到他竟然會直接前來洛陽,而且看這速度,少說也得是快馬加鞭。
這傢伙很着急啊。
也是,他要是動作再不快點兒的話,好處一個都落不到聞喜裴氏頭上了,到時候說不定都有人要讓裴矩讓出家主之位了。世家內部的權力鬥爭,可真不一定就比朝堂之上弱到哪裡去。
此時裴子烈的親衛已經過來,李平剛想要伸手阻攔,李藎忱搖了搖頭:“無妨。”
那親衛對着李藎忱拱了拱手:“參見公子,我家公子詢問公子打算何時見裴公。”
“告訴他,吃完飯吧。既然都遇到了,那就在步雲樓。”李藎忱微笑道。
親衛急忙答應。
而李藎忱昂首看向步雲樓:“這步雲樓建起來之後,某都沒有來過,聽說裡面的菜式花樣衆多,咱們也去嘗一嘗。”
“這······”李平想表示這到底不安全,但是被李藎忱看了一眼,他就不敢再多說了。
早知道當初陛下第一次微服而出的時候就應該死死攔住他,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讓陛下更是膽大,哪裡還是李平能夠攔得住的?
“吃個飯,不至於,”李藎忱笑道,“不用緊張,本來我們的行蹤就不爲人知,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就有理由把禁衛內外好好梳理一遍了,也不虧。”
李平苦笑,這還不虧?
真要出了什麼事,您老人家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李藎忱當然不管李平,拉着尉遲貞就往裡走。
李平只能帶着便衣親衛們跟上去,這個時候自然也就不用在周圍走動佯裝路人了,就裝作這位公子哥的家僕便是。
“公子,今天步雲樓的頂樓已經被車騎將軍包下,您看?”前面的親衛已經問過了。
“不用頂樓,那麼大的屋子浪費,第四層吧,還有雅間麼?”李藎忱笑道,旋即又側頭看向尉遲貞,“想要看風景的話,等會帶你上城牆上看去,現在就湊合一下?”
尉遲貞搖了搖頭:“妾身都依夫君的。”
李藎忱一邊向裡走,一邊說道:“想吃什麼就說,某還不知道,貞兒喜歡吃什麼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