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夠分別說出來這兩座城的優缺點,只能說明你提前做好了功課,這功課有可能是你自己做的,也有可能是別人幫你做好的,若是如此,並不能代表你就有做好功課的本領,只能說你身邊的人比較厲害。而此時此刻,針對最新的情報給出對如何進攻這兩座城池的方略,才能體現出來韋圓成的實際能力。
戰場沙盤推演,這是軍事學院的必修課,也是漢軍將領們每個人都需要具有的能力。如果在實際上已經處於上帝視角的沙盤上,你都沒有辦法證明你的計略是可行的,那麼在實際戰場上,取勝就真的只能仰仗於敵人犯迷糊了。
衆所周知,敵人犯迷糊並不是經常的事情,將希望寄託在這上面,還不如寄希望於老天爺能夠開開眼。
韋圓成拿起來沙盤旁邊的木杆,端詳沙盤上敵我交錯的形勢良久,方纔沉聲說道:“爲了防止我軍包圍玉壁城,現在常善已經在汾水邊上設下營寨,營寨包括旱寨和水寨,現在汾水冰封不厚,兩處營寨並不能一視同仁。我們要拿下玉壁城,首先肯定要擊破此處營寨,讓常善只能退守玉壁城,一來汾水水路將會因此盡數在我掌控之中,二來我們也能夠實現對玉壁城的包圍,甚至可以切斷玉壁城和華谷城之間聯繫的通道。”
楊素徑直拿着另一支木杆在沙盤上點了點:“常善完全可以搶在我們拿下營寨之前率軍從華谷城前來支援,如果圍繞營寨的戰鬥遲遲不能結束的話,這場大戰必然會陷入僵持。天氣隨時都有可能會轉冷,敵人尚且有營壘城池可以作爲依憑,而我軍在野外奮戰,必將會受到天氣的影響,這營寨久攻不克,又當如何是好?”
“若是營寨久攻不克,末將認爲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韋圓成沒有再低頭盯着沙盤,而是看向楊素,“——就是率軍撤退,返回蒲州過冬,等到來年開春汾水冰封解開之後,我們再以水師爲前鋒重新進攻玉壁城,不然的話最終只會讓我們兵馬疲憊,反而會給敵人以可乘之機,還不如打道回府、等到來年再戰。”
周圍將領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河東戰事是現在大漢最重要的戰事,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北方都在支援河東戰事,漢軍甚至不惜在河內和青州等方向上發動佯攻以求能夠儘可能的吸引北周軍隊的注意、減輕河東的壓力。而隨着平城戰事結束,原本經由關中向北方運輸的糧食和器械等等,也都就近轉運到河東,可以說無數的眼睛都在盯着河東。
而楊素他們能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也是一雙雙手臂硬生生舉起來的。
這個時候貿然說要撤軍,那不但楊素、李詢和黃玩要承擔作爲主將的嚴重失誤——哪怕是朝廷考慮到實際情況,並不會真的懲罰,說起來也的確不好聽,還有可能淪爲其他將領的笑柄。
尤其是楊素,他是來藉助河東之戰鍍金了,一旦河東之戰拖拖拉拉甚至無疾而終,他這個鍍金就鍍不成了不說,還有可能因此真的走不到太尉這個位置上了。
因此撤軍,大家都不想,甚至都不敢說出口。
韋圓成卻很直白的說了出來。
楊素靜靜看着他,這個傢伙雖然大膽,但是說的卻沒有錯。
現在自己的確面對這樣的險峻局面,玉壁城作爲赫赫有名的堅城,楊素沒有資本和時間去和高歡一樣慢慢的等、慢慢的進攻,一旦戰鬥不順利,他只能選擇撤退以休養生息、等待來年春天。
相比之下,河東的南側戰場並不需要擔心,以禁衛軍的能力,攻克邵州並不是什麼難事,其餘戰場也不需要擔心,漢軍就算是處於防守姿態,也依舊可以給對面的北周軍隊很大的壓力,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楊素自己。
陛下甚至已經派遣禁衛軍渡河進入河東來解決邵州的敵人,就是爲楊素創造直接向北進攻晉陽的機會,若是楊素就這麼拍拍屁股返回蒲州了,那就算對得起任何人,也對不起陛下爲他做的這些。
陛下都把能去掉的阻礙都去掉了,你還踽踽不前,如此還有何顏面去見陛下,就算陛下依舊想要重用楊素,楊素都沒有辦法厚臉皮去上任。
緊緊盯着韋圓成,楊素點了點頭:“將門之後,名不虛傳。爾大父若是知道,也會爲之驕傲的。”
韋圓成鄭重拱了拱手,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楊素的認可。
旁邊的李詢也鬆了一口氣,他也擔心韋圓成會表現的不好,因而得不到楊素的認可。最後爲了任用韋圓成與否,李詢和楊素之間必然沒有辦法再達成一致。
因爲韋圓成而和楊素起衝突,這並不是李詢想要看到的。
更何況韋圓成如果真的沒有什麼才能,李詢本身也得慎重考慮。
楊素轉而看向李詢和黃玩,兩人的神情也隨即變得嚴肅起來。
“玉壁之戰,箇中艱險兩位將軍也都知曉,”楊素正色道,“我們必須要集中全力,突破營寨,包圍玉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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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圓成擦拭着自己的火槍,看着營寨中升起來的裊裊炊煙。
現在正是清晨時分,但是因爲陰天的緣故,和夜晚沒有什麼區別。
上面的命令剛剛下達,早上各軍用飯之後,全軍出擊,進攻汾水營寨,韋圓成將率領自己麾下的兵馬作爲鞏漢軍的一部分,從左翼發動進攻。
所謂左翼,就是直面營寨的水寨部分。
鞏漢軍中早就已經挑選了水性好的將士,配合水師先去汾水上開闢出來航道。
水師船隻並不算多,但是各個都攜帶了火炮和投石機,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當然了實際上是爲了儘可能增加重量,不然的話就連冰都沒有辦法碾壓。
汾水從東北流向西南,最終匯入大河,而水師溯流而上,天氣越來越冷、冰層自然也是越來越厚,行船逐漸變得不可能,需要一點點的炸開冰層才能前進,而且還需要沿着河道中心才行。
這一戰水師很有可能都沒有辦法按時抵達目的地,而且就算是抵達了也只是遠遠地用火炮和投石機支援一下罷了。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水師的蹤影,很有可能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