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卻並沒有侯秘想象之中的那麼驚慌,他的手裡提着一把劍,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這個對手。
侯秘比自己預料之中的還要年輕。
年輕就很容易被眼前敵人的軟弱而迷惑。
侯秘勒住戰馬,漢軍騎兵已經在追逐敗退的周軍。
但是他也察覺到了什麼,那就是一開始本來應該出面阻攔漢軍騎兵的北周騎兵,此時並沒有轉過頭咬着漢軍的尾巴殺過來,而是直接對着漢軍的主陣發動了衝擊。
這纔是李惠的最終目的,用這些北周的步卒來糾纏住敵人的騎兵,而自家的騎兵纔是最主要的戰力,爭取利用騎兵的突進能力快速的在對面漢軍的陣列上撕開缺口。
對於李惠來說,他所要做的就是救援出來尉遲迥,至於作爲一個將領所應該考慮到的什麼兵馬損失多少、應該如何排兵佈陣等等,李惠不會考慮,也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因爲這些兵馬本來也就不是他李惠的兵馬,損失了的話心疼的是費也進利——如果費也進利在尉遲迥活着回去之後還能被寬恕的話,不過就目前趙王的態度來看,可能性應該不是很大。
尤其是這些士卒多數都已經沒有了什麼鬥志,能拉上戰場也完全是李惠的威逼利誘,李惠並沒有指望着他們能夠再爲了大周怎麼拼殺用命,當敵人黑壓壓殺過來的時候,這些士卒拔腿就跑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有的時候事情往往會想的美好,但是當真的去做的時候卻發現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在李惠的計劃中,這些北周士卒也不過就是犧牲品罷了。
中計了,侯秘皺了皺眉。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麼好迴旋的了,與其自己調轉馬頭再去追殺那些北周騎兵,還不如先把眼前的這些敵人解決掉,尤其是周圍的這些北周士卒也不是完全都已經害怕,其中還是有不少對建功立業存有渴望的,此時看到漢軍的騎兵速度慢下來,頓時猶如瘋魔一樣向着這邊撲過來,往往是四五個人同時對付一名漢軍騎兵,仗着自己的人數優勢並不是沒有取勝的可能。
所以如果侯秘再猶豫的話,只可能把漢軍騎兵們也陷入險境。
魯廣達,你自求多福啊!
侯秘默唸一聲,猛地一抽戰馬,率先向着李惠所在的地方殺過去,擒賊先擒王,抓住李惠再說!
李惠雖然坐在馬背上、手提着佩劍,看上去鎮定自若,但是他心裡對於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無論是單挑還是羣毆,自己可都不是侯秘的對手,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不等侯秘殺到身前,李惠就已經調轉馬頭。
李惠這一走,北周軍隊哪裡還有鬥志,頓時作鳥獸散,即使是那些還指望着能夠通過這一戰建功立業的傢伙們也已經意識到,剛纔還做出來一副和大家共進退乃至生死與共的李惠,不過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留下來和漢人拼命?那是不可能的。
侯秘也沒有想到李惠竟然來了這麼一出,不過轉念一想,李惠的目的實際上已經達到了,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轉身逃命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將軍,咱們怎麼辦?”一名偏將已經拍馬過來。
現在的狀況一下子變得有些滑稽,北周軍隊已經開始潰散,而背後北周騎兵馬上就要突入漢軍陣中,一時間竟然沒有人管這一支漢軍騎兵了。
“向前追,李惠不是想跑嘛,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跑得掉!”侯秘一咬牙下定決心,既然敵人潰散,那就讓他們潰散的更徹底一些,至於背後的戰場,實在是太遙遠了,即使是侯秘心有餘也是力不足。
而且如果能夠再往前徹底把敵人尚且還有些建制的潰兵徹底打散,那麼就等於在這條直通到函谷關的道路上,就只剩下了侯秘一路兵馬,北周騎兵就算是能夠把尉遲迥救出來,也得過侯秘這一關。
騎兵催動,漢軍繼續向前推進,而前方本來慌不擇路的北周士卒,不少都很乾脆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跑了這麼多次,他們實在是跑不動了,也不想跑了。
因爲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戰敗,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自己會不會變成炮灰或者乾脆就直接被清算掉——當然了北周士卒們並沒有那麼高的眼界,認識到現在兵馬對於北周的重要性,更何況在恐懼面前,心中有什麼想法也很正常。
所以與其再承受煎熬,還不如乖乖當俘虜呢。
據說大漢也沒有什麼虐待俘虜的習慣,尤其是大家都有華夏血統在,又不是那些鮮卑人,總不至於把自己怎麼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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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之中最缺的就是年輕壯勞力。
“生擒李惠,賞百金!”侯秘突然想到什麼,高聲呼喊着,同時手中的馬槊點了點跪伏在周圍的這些北周步卒,“你們還愣着幹什麼,不管是我大漢將士,還是周人降兵,只要能夠抓住李惠,就是百金,本將決不食言!”
侯秘這些年征戰北方,戰功赫赫,這百金,他還真的拿得出來。
頓時整個戰場上都沸騰了,北周士卒以及漢軍騎兵都拼了命的向着李惠逃跑的方向撲過去,甚至就連那些還在妄圖掙扎着逃命的北周將領和兵卒,也都被身後這些甚至不久之前還是袍澤弟兄的新敵人撲倒在地。
既然主將價值一百兩黃金,那麼這些蝦兵蟹將們就算再怎麼不濟,也得價值幾個銅子兒吧?尤其是這些偏將裡面還有不少是尉遲迥的麾下,甚至還有尉遲家的子侄,能夠抓住肯定也不比李惠價值低。
李惠猛地回頭,卻發現漢軍已經距離自己很近。
他們爲什麼來的這麼快?
甚至還有一些身穿北周衣甲的士卒,還在向自己這邊狂奔,而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不是着急想要逃命,而是在撲向敵人?
“活捉李惠,賞百金!”更大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李惠頓時明白過來。
而不等他繼續向前,戰馬嘶鳴一聲,已經被一根拉起來的絆馬索絆倒,李惠慘叫一聲,從戰馬上摔了下去,連滾了好幾圈方纔回過神來,而脖子上一涼,李惠定睛看去,一把橫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