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身爲大將軍的蕭世廉,亦是如此。
“那如今應該如何是好呢?”蕭世廉沉聲問道。
這一次雙方斥候之間小規模的流血衝突,的確出乎蕭世廉的意料,所以一時間他自己也都拿不定主意。
“啓稟將軍,既然我們的斥候大批出動,可時至此時也沒有發現潼關的敵人有想要出征的意圖,那就說明這件事不一定是尉遲迥主動想要做的。”此時一直沒有吭聲的華陰太守黃琦開口說道。
作爲李藎忱第一代秘書監,他當時在李藎忱入關中之後就外放華陰以歷練,現在已經成爲了華陰太守。
“或是因爲尉遲迥想要試探一下我們的虛實,又或許是因爲只是敵人的這支斥候隊伍的將領脾氣暴躁,方纔出現瞭如此小規模的衝突,既然尉遲迥後來也沒有派遣人再出來和我們正面交鋒,那就說明他也不想短期內擴大沖突。”黃琦緊接着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只需要提高警惕,沒有必要現在就打破朝廷的計劃,開啓戰端。”
“此言善也。”蕭世廉微微頷首。
這的確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角度。
至少現在尉遲迥並沒有大軍開拔的跡象,那就說明這件事對面或是自身也沒有拿定好主意,又或是期望着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
“話雖如此,此事是對面先挑起來的,那我們也不能就這麼按下去了,否則也沒有辦法給將士們一個交代。”蕭世廉話鋒一轉,“至少現在我們在名義上和周人還有和約,那就不妨派人去問一問尉遲迥,到底想要幹什麼,總比我們在這邊自己揣摩來得好。”
頓了一下,蕭世廉徑直環顧一圈:“另外我們也要做好戰鬥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準備,各部戒備,華陰全城戒嚴,同時將此處情況儘快通知相鄰各部,某即刻書寫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建康!”
“諾!”將領們齊聲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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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迥口稱誤會,有意思啊。”
建康府皇宮御書房中,李藎忱讓袁大舍把奏章傳遞給下面的臣子們,饒有興致的說道。
蕭世廉的奏章不到十天就通過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李藎忱的案頭上,而第二天,蕭世廉關於尉遲迥答覆的奏章也送了過來,就算是加加減減路上的突發情況,那也說明尉遲迥至少在十到十二個時辰之內就給出了準確的答覆。
這個答覆也有些敷衍,只是稱爲“誤會”,並說本無意和大漢爲敵,已經按照軍法鞭笞了帶隊的騎兵官員,懇請大漢諒解。
不過不管怎麼說,至少在現在看來,雙方雖然已經劍拔弩張——這件事傳遍了大江南北,戰線上的漢軍已經全面戒備,處於後方的荊襄漢軍開始陸續北上,水師和海軍也全部抵達前線碼頭,同時對面的北周軍隊不管是接到了尉遲迥的消息還是看到了漢軍的反應,也同樣是進入戒備狀態——不過明顯都已經得到了命令,在上面弄清楚情況之前,不能擅自主動進攻。
所以這一次似乎戰爭不會直接就這麼爆發了。
至少也能說明,北周那邊或是隻是爲了試探,或是同樣沒有弄清楚情況,不過不管怎樣,也都沒有做好開戰的準備,否則這個時候戰線上應該已經是烽煙四起了纔對。
“周人如此,意欲何爲?”楊素不由得皺緊眉頭。
“或是我軍北伐之意日益濃烈,所以想要試探一下?”裴子烈也無奈的說道,“可是若是直接引火上身,對其似乎並無好處?”
現在讓大漢朝堂和軍方最鬱悶的就是這件事,你說你尉遲迥——宇文憲到底有沒有主導尚且還不好說——搞事情要麼就不搞,要麼就搞全套的,你這撩撥兩下之後就主動認慫,是個什麼意思?
雙方的軍隊都氣勢洶洶的進入進攻位置,結果現在倒好,是打算寧事息人了?
“劉休徵何在?”李藎忱徑直說道。
這種很有可能涉及到北周私密的事情,自家人在這邊猜測也沒有什麼用,既然留在鄴城的許善心還沒有傳過來什麼消息,那也只能先看看劉休徵怎麼說了。
說句實話,李藎忱倒是隱約揣摩到了什麼,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他懷疑這是宇文憲對大漢態度的一種試探。
如果大漢在這一次表現出來的態度非常強硬,那麼宇文憲可以趁此機會抓緊恐嚇內部的官員將領,逼迫他們更加緊密地團結在自己的身邊——你們看漢人隨時打算把我們置之死地,真的要是國破家亡,我們可一個都跑不掉,所以可得抓緊靠近我。
反之,如果大漢這一次同樣想要寧事息人,自然就給了宇文憲把柄,宇文憲可以明確的表示,自己還是有可以讓大漢退步的能耐的,這樣一來,不用宇文憲多說什麼,北方的那些本來陰奉陽違的世家們,自己心裡就得先掂量掂量,遠在南方的大漢和近在咫尺的宇文憲,到底孰輕孰重了。
相比之下,宇文憲最需要做的當然就是避免戰爭真的爆發,否則那個時候同樣應該沒有做好準備的他,會敗得很悽慘。也因此可以解釋宇文憲爲什麼會這麼快就給大漢一個解釋。
不管這個解釋是不是合情合理,至少足以向大漢表明我們並不是打算直接撕破臉皮,一切都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只要能夠避免戰爭,不管大漢是獅子大張口還是暫時放過宇文憲一馬,宇文憲實際上都能夠從中拿到些好處。
而這些好處有什麼用······
李藎忱心中冷笑一聲。
北周可也已經沒有皇帝了,只剩下一個齊王。
這位齊王殿下在如今江山朝不保夕的情況下,也開始有一些小心思了。
九五之尊和王爺,可不是一碼事。
歷史上東晉琅琊王司馬睿,在皇帝司馬鄴還在的時候尚且恭敬有加,等到司馬鄴淪落胡塵,他立馬登基稱帝,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了。那個時候的東晉和現在的北周何其相像。
就算是宇文憲自己對兄長宇文邕尊重有加,但是宇文邕畢竟已經駕崩了不是,而自己的侄子宇文贇也淪爲了大漢的階下囚。
所以他這個齊王在現在作爲北周實際的掌控者,也沒有必要一直以王的身份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