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塞北要塞,這個時候從城南到城北已經都是屯駐的大軍。
漢軍上下,枕戈待旦。
元晟趕到銀州的時候,恰逢裴子烈聚將。
不過讓裴子烈召集衆將的原因,並不是元晟的到來,而是一個新的消息。
“根據斥候來報,鐵勒人已經出動了五千騎兵南下,應當歸屬於薛延陀部。”裴子烈負手站在沙盤前,“之前契苾部已經給了我們準確的答覆,不會南下幫助楊堅,而薛延陀部卻遲遲沒有回覆,現在看來我們也就不用再期待着薛延陀人會置身事外了。”
“五千騎兵,不多不少。”韓擒虎倒是並沒有怎麼緊張,“既能夠表達薛延陀人對楊堅的支持,又不至於在戰敗之後損失太多。”
楊堅麾下的兵馬總共還有四萬左右,五千騎兵對薛延陀人來說並不算多,對於楊堅來說也不少了,當然楊堅真的想要力挽狂瀾,五千騎兵是遠遠不夠的,宇文憲在晉陽的幾萬鮮卑騎兵纔是他真正想要的助力。
只不過從現在來看,宇文憲派兵支援的可能性非常小了。
面對山東世家的壓力以及白袍在晉陽一帶的小動作,宇文憲不可能無動於衷,他的鮮卑騎兵也不能就這麼斷送在楊堅的手中。
“現在各軍都已經集結完畢,薛延陀人就算是再多五千騎兵,我們也照打不誤。”曹忠此時也強硬的說道。
漢軍在整個銀州到五原一線大軍雲集,兵馬數量兩倍於楊堅,大家摩拳擦掌,就等着最後一戰,在北方的大風雪來臨之前徹底平定河套,因此別說是薛延陀人,就算是宇文憲派兵,這一戰已經箭在弦上,硬着頭皮也得打。
“元諧那邊怎麼說?”裴子烈緊接着看向元晟。
這是最後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元晟急忙出列:“回將軍,元諧已經命元浩和元滂等人帶領本部兵馬隨時準備策應,現在元浩兵馬在楊堅大營左翼、元滂在右翼,兩者恰好能夠完成對楊堅的夾攻。”
“這麼說元諧自己是不願意歸順大漢了?”裴子烈敏銳的察覺到了元晟話語之中的問題。
元晟苦笑一聲,微微頷首:“元諧他······”
“也罷,亂世之中,也還有幾個愚忠之人,便成全他。”裴子烈沉聲說道,元諧此人一向驕傲,不投降和不背叛也在情理之中。
元晟輕輕呼了一口氣。
而裴子烈緊接着提高聲音:“既然元家願意鼎力相助,那我們就要趁亂進攻,借夜色可亂敵軍。
今夜我軍以韓擒虎部爲前鋒,突擊楊堅中軍;以曹忠部爲左翼,接應元滂夾擊;以唐孝部爲右翼,接應元浩夾擊;以於璽部爲戰場遊騎,阻攔薛延陀部騎兵,並隨時準備先行追殺楊堅敗兵。本帥屆時率領中軍掩殺,接應各方。”
“末將遵令!”衆將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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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的濤聲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很是清晰。
已經是在這裡的第幾個夜晚,楊堅都已經數不清楚了。
今天的月亮很圓,很亮,可能是快到這個月的十五了吧?
軍營之中鼾聲陣陣,可是楊堅根本睡不着。
未來,真的是讓人迷茫啊······
漢軍已經全面壓境,楊堅可以相信,進攻應該就在不久之後,甚至有可能隨時。
而自己原本渴望的援兵,卻還沒有什麼希望。薛延陀部的五千騎兵剛剛抵達,並且很乾脆的在楊堅大營的北側紮寨,距離還有幾裡地,顯然他們也害怕戰爭突然爆發之後他們也跟着受到牽連。
這些人在戰爭開始之後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就連楊堅自己心裡都不清楚。
至於宇文憲和契苾部,應該是指望不上了,現在宇文憲的鮮卑騎兵還在晉陽磨磨蹭蹭,而契苾部根本就沒有給楊堅任何回覆。
就當他一步一步的向中軍大帳走去的時候,軍中鼓聲乍起,驟然打破了沉默!
“怎麼回事?”楊堅大吼道。
“殿下,敵襲,敵襲!”骨儀衝過來,他就住在距離楊堅不遠的地方,顯然剛纔尋找楊堅尋找不到,他就先下達了聚將的命令。
看着衣衫不整、甚至就連鞋子都只有一隻的骨儀,楊堅驚訝道:“南蠻發動進攻了?!”
似乎是爲了回答楊堅的問題,此時北方和南方殺聲四起!
楊堅已經明白了,南蠻是不可能從這兩個方向發動進攻的。
“元浩,元滂?!”楊堅驚呼道。
元家的這兩個人反了,那豈不是代表着元諧也要反?!
“報,南蠻,南蠻殺過來了!”又是一名斥候衝過來,徹底讓整個中軍大帳內外徹底慌亂。
楊堅眉毛一挑,心中“撲通撲通”的跳。
顯然元家的人是和南蠻串通一氣的!
楊堅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期盼的援軍沒有來,而自己最信任的人,也在這個時候倒戈。
畫風似曾相識啊。
紂王好像就是面臨這樣的悲慘境界吧?
沒想到自己打拼了一輩子,竟然混的和紂王一樣。
現在自己應該怎麼辦?
楊堅突然發現自己從當初的山東寒門到現在,打拼了多半輩子,面對這樣的危局,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殿下,我們快走吧!”骨儀一把拉住楊堅。
元家兄弟已經造反了,元諧雖然還沒有露面,但是應該也差不多要向楊堅下手了吧?
“殿下!”此時聲音突然想起,是元諧!
骨儀一把抽出佩劍,直指向火光之中出現的人影:“你這個該死的叛賊!”
元諧卻出乎意料的直接跪倒在地,重重叩首:“殿下,臣不知元浩和元滂兩人竟然會和家中串通一氣,在此時造反,臣御下無方,請殿下責罰臣下!但臣一片赤誠之心未曾改變,還請殿下明察!”
“殿下,殺了他!”骨儀瞪大眼睛,眼睛之中已經冒出火光。
沒有元家的背叛,就算是裴子烈真的殺過來,也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啊!
楊堅卻攔住了骨儀,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低頭的元諧:“本王還能信你麼?”
“殿下信與不信,臣都將爲殿下效死!”元諧沉聲說道,“若是殿下不信,現在就可以取臣項上首級,若是殿下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骨兄應該很願意代勞,或者臣也願意自刎,唯殿下之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