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隨從幾乎是被劍背強大的力道硬生生震開的,而裴子烈趁此機會快步上前,他終究還是不敢下死手,臨時調轉劍刃,露出劍柄,重重敲在了陳叔儉的小腹上,陳叔儉低呼一聲,躬身的時候,雪亮劍刃已經點在他的咽喉上。
只要陳叔儉上前半步,劍刃就會刺穿他的脖頸。
誰都沒有想到裴子烈竟然會如此不管不顧的猝然發難,更不會想到嚴陣以待的這麼多人竟然根本攔不住三個人“斬將奪旗”。或許這兩個皇子的隨從們平時也沒有遇到過如此險境——畢竟放眼整個建康府,真的敢對皇子大不敬的也沒有幾個——因此此時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敢上前。
這裴子烈膽大包天能夠把劍架在陳叔儉的脖子上,誰敢保證他不會手上一哆嗦,要了殿下的性命?
他這一哆嗦是小事,可是要是真的哆嗦了,在場的這麼多人估計都得人頭落地。
“李兄弟,不不不,李大哥,有話好說,咱們沒有必要動刀動槍的。”陳叔儉還沒有開口,陳叔澄就已經忍不住輕聲說道,相比於兄長,李藎忱的刀同樣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樣的冰冷。
死亡的氣息瀰漫,讓陳叔澄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
裴子烈冷笑一聲,看向死死咬着牙似乎很是不忿的陳叔儉:“讓你的人都退開,我們幾個不想惹是生非,不打算爲難你們,希望你們也乖乖的讓開道路。不要想什麼小動作,不要忘了,就算是你能夠掙脫,你兄弟也還在我們手中。”
這些護衛在陳叔儉和陳叔澄身邊的隨從,平日裡欺男霸女還算在行,但是要真的對上裴子烈、李藎忱這樣的對手,自然就力不從心了,畢竟打羣架的本領和戰場上殺人的本領有着本質的差距。
李藎忱拍了拍陳叔澄的肩膀:“動不動手還真不是某說了算,得看你兄長的,更或者你要覺得你可以讓他們閃開,也沒問題。”
“你們······你們快退下!”陳叔澄急忙大喊,他此時已經後悔萬分,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摻和到了這件事當中,現在好了,要是李藎忱真的一不小心,恐怕他今天就算是不走黃泉路,也得嚇掉半條命。
“且慢!”陳叔儉顯然要比自己這個雙腿不斷打哆嗦的弟弟要堅強上不少,正色看向裴子烈,“你們這樣挾持皇子,難道就不怕事了之後吃不了兜着走麼,父皇是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裴子烈冷冷一笑,並沒有說話。而李藎忱整好以暇的說道:“陛下如何處置我們還在其次,關鍵是兩位殿下現在都快沒命了,難道兩位殿下不應該先關心一下自己的性命麼!”
“你們殺了我們兩個,父皇不會放過你們的,二哥也不會放過你們的!”陳叔澄瞪大眼睛,怒聲喊道。
“阿弟!”不等李藎忱他們反應過來,陳叔儉已經驚慌的喊出來。
“你說誰?”李藎忱眉毛一挑,“二哥?二皇子?”
裴子烈和蕭世廉也都是臉色微變,陡然聽到二皇子陳叔陵的名字,這件事竟然還牽扯到了陳叔陵?還是說這兩個傢伙只是藉着陳叔陵的名號來唬人?
可是若是那樣,陳叔寶這個太子的名頭豈不是要比陳叔陵管用的多,這陳叔澄雖然是貪生怕死之徒,但是應該還是有腦子的,爲什麼會搬出來陳叔陵而不是陳叔澄?
“啊!”陳叔澄反應過來,不過還不等他想要開口,蕭世廉已經麻利卸了他的下巴,讓陳叔澄發出一聲悶哼,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顫抖了一下,額頭上已經冒出豆大的汗珠。
剛纔那無意之間的兩個字已經足夠了,此時再說出來的十有八九都是假話,因此李藎忱他們也懶得去聽。
李藎忱不慌不忙的轉過頭,看向臉色有些發白的陳叔儉,這陳叔儉還真是找了一個靠譜的隊友啊。
陳叔儉恨恨的跺了跺腳,看向驚慌失措的陳叔澄,這個廢物!
裴子烈微微側頭,似乎在欣賞陳叔儉的表情變化,良久之後,他淡淡說道:“殿下,在此處僵持不是好事,咱們鬧出來這麼大的動靜,若是被別人看到了,難免會走漏風聲。我們的要求還是和剛纔一樣,你放我們走,今日恩怨,一筆勾銷,不知殿下以爲如何?”
他也清楚,這一場鬧劇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剛纔陳叔澄無意之中說出來的那個“二哥”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現在裴子烈他們三個的當務之急,不是在這裡和陳叔儉打消耗戰,而是和吳明徹、蕭摩訶商量下一步對策。
輕輕呼了一口氣,陳叔儉點了點頭,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繼續拖下去,陳叔澄還會慌張的說出來什麼:“罷了,今日之事,到此爲止,都給本殿下退開!”
周圍的隨從和世家子弟們慌亂的對視一眼,紛紛後退,閃開一條道路。而裴子烈舉着佩劍緩步向前,無奈之下陳叔儉只能跟着後退。而李藎忱則衝着蕭世廉使了一個眼色,蕭世廉伸手給陳叔澄接上下巴。陳叔澄緊緊皺着眉,顯然從小都沒有受到過如此虐待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方手腕的強硬。
“乖乖聽話。”李藎忱沉聲說道,這一次陳叔澄什麼都不敢再說,只是連連點頭。
走出樹林,豁然開朗,山路上正好可以看見下山的裴蘊和徐德言兩人。顯然裴蘊他們兩個也沒有想到樹林中會嘩啦啦走出來這麼多人,而走在前面的裴子烈和陳叔儉似乎表情都有些奇怪。
裴子烈之前看到人影,早早的收了佩劍,到了這山路上,參加詩會的世家子弟都在三三兩兩的下山,就算是給陳叔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光天化日下動手。
“多謝殿下網開一面了。”李藎忱微笑着拍了拍陳叔澄的肩膀,收回手中的兵刃,兩人看上去就像是好朋友一樣勾肩搭背。
“這樹林中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兩位殿下放心。”裴子烈鄭重一拱手。
陳叔儉狠狠瞪了一眼狼狽不堪走過來的弟弟,一甩衣袖:“今日事了,但是不代表這恩怨了結,咱們走着瞧!”
話音未落,他大步向着山下走去。陳叔澄嘆息一聲,急忙快步跟上兄長。而那些隨從和擁躉們也是有些狼狽的跟上,這些人雖然還有世家子弟的風範,但是之前目中無人的驕傲,卻已經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