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楊堅了,賀若弼自己也不相信宇文溫。
而宇文溫這種牆頭草,幹別的或許不行,但是在感受風向上必然是很熟練的,自然應該能夠感受到現在的風向不對,所以不見得就不會做出來什麼對北周不利的事情。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及時派人把宇文溫軟禁起來?”崔仲方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急忙說道。
“不齊兄(崔仲方表字),我們可不能打草驚蛇。”賀若弼眉毛一挑,“派人看住了就是了。現在隋王並沒有想要徹底和這些宇文家的人撕破臉皮的意思,那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和他們起衝突,尤其是現在宇文亮的手中再怎麼說還是有兵馬的,一旦受到刺激之後把整個藍田大營攪亂,那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藍田現在應該是北周最重要的兵馬聚集和調運的地方,可萬萬不能有任何問題出現,這個崔仲方心裡清楚。
尤其是宇文盛父子雖然退到了銀州和延州一帶,但是嘴上還是喊着要效忠隋王的,一旦對宇文溫下手,就是對宇文亮下手,到時候宇文盛父子會不會也有過激的反應?
整個關中的戰局都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可不能再因爲一些還沒有確切證據的事情亂起來了。
“不齊你放心,這一個宇文溫想要攪動風雨,還沒有那麼容易,不過是一個廢物罷了。”賀若弼淡淡說道,轉過頭,“現在我們最大的敵人應該是面前的這些南蠻。”
崔仲方也把宇文溫丟在腦後,的確相比於一個宇文溫,眼前的這些南蠻纔是最讓人頭疼的。
蕭世廉明顯已經擺出來了對上洛勢在必得的態勢,剛剛休整了半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攻城。
不過這也讓賀若弼放心了不少。
說來有些矛盾,如果蕭世廉一直沒有動靜的話,賀若弼反而要好好掂量掂量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會不會是打算和宇文溫裡應外合什麼的,可是現在蕭世廉馬不停蹄的就要攻城,反而讓他覺得蕭世廉還是打算強攻上洛。
“敵人的投石機已經就位了,不齊兄,你迴避一下吧。”賀若弼微微眯眼,能夠看到遠處那一個又一個陰影。
崔仲方不由得笑了一聲:“將軍退嗎?”
“某最多到上城步道那裡避一避。”賀若弼淡淡說道。
在武關守了這麼長時間,他也已經對漢軍霹靂車很熟悉,反而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了。這石彈丟的遠的話,城中無論在哪裡都躲不過去,所以還不如直面呢。被砸中了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這全部都是看命罷了。
“那某也隨着將軍。”崔仲方微笑着說道。
“不怕麼?”
“有什麼好怕的嗎?”崔仲方反問一句。
賀若弼怔了一下,忍不住大笑道:“好。那便和不齊兄一起,大不了你我兄弟兩個就戰死在這裡!”
“不齊前來這上洛,就已經有死國之心。”崔仲方擲地有聲。
賀若弼微微頷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一起向上城步道那邊走去。而他們的身後,石彈發出的呼嘯聲已經響起。
——————————-
涇水,渭水的最主要支流。
涇水從西北山中奔流而出,和渭水一起哺育着關中文明。
而涇水和渭水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涇水渾濁而渭水清澈,以至於形成著名的“涇渭分明”的景觀。
越往上游走,越能夠直觀的感受到涇水的渾濁和兇猛。
隨着水流淌過的地方逐漸從平原變成山谷,涇水也變成了一條在山谷之中奔流回轉的濁龍,咆哮嘶吼,來回拍打着兩側山壁,激盪起無數的水花。
而西北地郡就位於涇水的一處河谷北側,向南就是一處斜坡一直延伸到涇水邊。正是因爲涇水,才養育了這裡的一方百姓。
不過隨着西北連年戰亂,即使是西北地郡這種地處蕭關內側的郡縣,城中的人也已經所剩無幾了。
當韓擒虎抵達西北地郡的時候,路更近、反應也不慢的樑睿已經到了小半天了。
西北地郡本身就是一座西北小城。好在北周向蕭關方向轉運兵馬和糧草,還是用得上這西北地郡,所以城中並非只剩下斷壁殘垣,然而沒有人想過有一天這樣不過只作爲遮風避雨之處的城池竟然要面臨戰爭,自然也就沒有人打理。
西北地郡的城牆纔可以稱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年久失修,城牆上有一處又一處的缺口,甚至就連城牆上的城門都已經只剩下幾個爛木頭,如果不是已經快要掩埋在荒草之中的城門匾額還能表明這裡的身份,恐怕誰都不會想到這裡竟然是豳州和蕭關之間唯一的一處來往的樞紐城鎮。
因此樑睿並沒有打算利用西北地郡和韓擒虎抗衡,他還沒有傻乎乎的到這個地步,所以乾脆把軍隊拉出去,在城東南依託六盤山的山麓列陣。
“這裡就是田家溝?”韓擒虎策馬站在一處山坡上,打量着前方樑睿選擇的戰場。
這一條山溝有着再普通不過的名字,而原本應該是作爲耕種的時候引水用的大大小小的水渠這個時候都已經遍佈荒草,但是也讓戰場的具體地形情況變得難以拿捏,有些類似於後世的黃土高原上的景象,不過這個時候的黃土高原因爲生態還沒有被完全破壞,很多地方還是有森林的。
更讓人頭疼的,應該是還有不少地方土地還是溼乎乎的,是典型的河邊灘塗,將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器械的移動。
樑睿顯然已經很清楚漢軍的作戰特點和思路,所以想方設法找到了這麼一個主戰場。
牛弘不無擔憂的說道:“樑睿的兵馬應該在兩萬以上,雖然比不過我們,但是他們依託有利地形地勢······”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韓擒虎笑了一聲,策馬回首,他的聲音在山溝之中迴響,“將士們,你們看這樑睿,竟然選了這麼一個地方,難道他真的以爲憑藉這些溝溝壑壑就可以攔住我們的腳步麼?!”
“不能!”將士們齊聲呼喊,他們的聲音在山溝之中激盪,就像是不遠處的涇水一樣,也震撼着對面北周士卒的心。
這是一支驕傲的軍隊,他們也有驕傲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