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弘拍了拍那個蹲在一邊角落裡,一開始都沒看到的少年人:“你不相信你舅舅,難道還不相信牛叔叔麼?”
少年果斷地搖了搖頭:“牛叔叔還不如舅舅厲害呢。”
牛弘登時臉上掛不住,的確他雖然在北周是作爲鎮守漢中的威烈將軍,也有獨當一面的時候,但是就這一次領軍還被楊素帶着不戰而降了,相比之下至少韓擒虎還曾經在陽平關和蕭世廉打的有來有往。
“李靖,怎麼說話呢!”韓擒虎冷哼一聲。
那少年吐了吐舌頭,低下頭。
而牛弘哈哈笑道:“好了,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再說了他說的也沒什麼錯,要不某就是主將了。”
韓擒虎一擺手:“這小子竟然還敢挑撥離間,焉能饒了他!”
牛弘見韓擒虎伸手要打,趕忙攔住:“子通(韓擒虎表字)!玩笑之語,某都不當真,你當什麼真!更何況某素來是研究兵書卻無指揮作戰之經驗,不過是一個趙括罷了,要論這實戰還得向你學習,所以孩子說的沒錯,你可不能以此爲藉口就不給某機會!”
而韓擒虎伸手提起來李靖的衣領子,無奈的說道:“某之前就跟你說過,這小子年紀不大,心眼兒不少,本來是他闖入這中軍帳中,還沒有拿他算賬呢,倒是先挑撥離間起來我們了。”
李靖吐了吐舌頭,不敢多言。
牛弘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這個年輕小子,年紀不大,但是他的身高倒是不矮:“李靖,你倒是說說,你來這裡想要幹什麼,要是說不出來的互,那牛叔叔也不給你說情了。”
李靖急忙說道:“舅舅,牛叔,小侄聽聞前線已經取得進展,想要進來看看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處置。”
“哦?”牛弘饒有興致的提高語調,“那你覺得怎麼辦?”
韓擒虎倒也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從小就喜歡研習兵法,還時常有驚人之語,頗讓人吃驚,所以李靖的父親也讓他跟着韓擒虎歷練,不過李靖畢竟年紀小,上戰場自然是免談。後來李靖隨着韓擒虎投南,年紀也稍微大了一些,因此這一次韓擒虎並沒有把他扔在家裡,而是帶在了身邊。
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韓擒虎也鬆開手。
李靖徑直上前一步:“兩位將軍請看,我們現在已經突破褒斜道,向前就是岐州,向西就是三輔,但是兩位可曾考慮過一個問題麼?”
“別賣關子!”韓擒虎不悅的說道。
而李靖急忙說道:“這裡,蕭關,對我們來說實際上威脅更勝於當面的右扶風。”
韓擒虎和牛弘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詫。這的確是他們也開始意識到的問題,沒有想到這個小傢伙也一眼看出來了。
“蕭關,”李靖沉聲道,“雖然偏在西北,但是隻要蕭關還在,我們西北的兵馬就不可全動,而關中多平原荒野,征戰上騎兵自然是勝過步卒,李衍麾下騎兵應該在五千到六千,楊堅少不得要再增援三四千,而兩位將軍麾下的騎兵數量應該只能湊個零頭吧,到時候以我漢中所部爲主力的話,必然要吃虧。”
的確,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還是騎兵,其餘任何兵種都會存在各式各樣的缺點,同時也意味着將會付出更大的犧牲。
韓擒虎斟酌說道:“可是我們能不能頂住李衍的進攻,尚且還能分出來兵力拿下蕭關?”
而牛弘也不無擔憂:“這個樑睿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
相比於李衍等人,樑睿可以說是轉戰南北,經驗豐富,再加上其是楊堅的死忠,所以這一戰必然不是那麼輕鬆的。
“若拿不下蕭關,西北大軍,尤其是騎兵難以入關中,那只是憑藉我們這一支軍隊,又如何能夠在關中立足?”李靖毫不猶豫的說道,“更何況······可以預見的兩年之內,陛下肯定是要發動對楊堅的最後一戰的,而我們現在先把硬骨頭啃掉了,到時候留給陛下的就是橫掃天下的功勞。”
牛弘和韓擒虎都怔了一下,如果說之前拿下蕭關的戰略重要性他們也曾經考慮過,那麼之後的這個政治因素卻是從未料到的。
似乎有幾分道理······牛弘摩挲着下巴,現在他們把便宜全都佔了,到時候難道讓陛下擼起來袖子去啃硬骨頭?這不是明擺着給自己找茬麼?
頓了一下,李靖微笑着說道:“而如果我們能夠拿下蕭關,那麼就可以沿着岐州、蕭關再到平高郡,一直北上連接靈武郡,構建出來一條平整的防線,而現在我們實際上已經佔據了上風,只要能夠把這條戰線拉平,到時候自然就可以全軍出擊。”
韓擒虎微微頷首,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被李靖說服了。雖然軍事是政治的延伸,但是身爲戰場上的主將,他的目標就是讓將士們少流血並且爭取獲得更大的勝利,而朝堂上的事情還遠,這個時候韓擒虎並不打算考慮。可是單純排除政治因素,李靖給出來的理由也依舊讓他對這個計劃很是贊同。
實際上現在西北的戰局分外混亂,大漢在東線掌控了天水、安定和靈武三個地方,而位於安定西北、靈武東南的蕭關和平高郡卻在樑睿的手中,整個蕭關像是一個向西北的突出部,不但阻遏靈武和安定之間的聯繫,而且還時時刻刻威脅着安定的側翼,若不是有一條六盤山橫亙在這裡,恐怕雙方早就已經打起來了。
但是也就是因爲這一條六盤山,讓蕭關成爲關中防線的重中之重,也讓大漢軍隊在沒有集中重兵的情況下無可奈何。
可若是能夠打開蕭關,再加上東南的武關,到時候大漢軍隊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從斜谷、蕭關、武關這三條道路,直接將關中置之死地。而且蕭關現在也是北周在西北的最後一枚釘子,若是剷除之後,楊堅在整個北方、包括河套地區的軍隊都將處於大漢兵鋒之下,到時候楊堅到底是要河套、銀州等北方邊鎮,還是要關中這根基之地,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新的問題。
給敵人制造麻煩就是給自己解決問題。
“那你認爲應該如何打?”韓擒虎已經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