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今年年底,應該就有一條水路能夠連接南方的會稽和北方的鐘離,徹底把江南和淮南連爲一個整體。再加上大江、沔水、湘水、贛水以及大江上游的漢水等既有河道,整個大漢看上去地跨千里,但是至少南方的主要區域都通過這些流動的水連爲一個整體。
換句話說,大江也通過這樣的水利工程,徹底從原來的天塹變成了現在大漢內部流動的血脈,源源不斷輸送着來自全國各地的貨物。
“融合和同化”實際上纔是華夏民族相比於耕種更擅長的“種族特技”。華夏創造的文明影響着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們,華夏先進的物質生產技術吸引着這些人們,讓他們留下。族羣就是在這過程中不斷的交流和融合,最終重新形成一個更加龐大和多元的族羣,但是在文化的認同上,他們已經和最初的炎黃子孫沒有什麼兩樣。
通過這種源源不斷的物質和文化交流,李藎忱相信那些歸附於大漢的巴人、南蠻部落和嶺南部落等等都會以更快的速度融入到整個大漢之中,這些人自然也就會有新的名字——漢人。
當然了就算是有長江這樣的大動脈作爲幫助,李藎忱也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短暫的過程,因此他絕對不會強迫這些人去改變什麼。對於這些一向喜歡“造反”的民族來說,李藎忱並不打算在短時間內就讓他們完全融入大漢,只要他們能夠逐漸的受到大漢文化的影響,出現一些改變就足夠了。
不過這些人也的確和後世明清時期面臨的一些情況並不一樣,明清時代西南土司經過多年的發展已經完全形成了自己的體系,而至少這個時代的巴人和南中部落等等都還處於刀耕火種的時代,而且也沒有佔據山下的田地,李藎忱能夠給他們土地、給他們更先進的耕種技術,他們自然都傾向於聽從大漢的調遣和安排。
尤其是以杜齊和李迅等爲首的巴人首領都清楚地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大漢現在缺少的就是人口,只要他們這些部落能夠聽從於大漢的調遣、融入大漢的社會之中,那麼大漢絕對不吝惜於給予他們實權,甚至讓他們在朝堂上擔任重要的官職。這是在之前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也是巴人屢屢想要造反的原因之一。
一條大江流淌,分出去的一條條支流就像是後世的鐵路,連接着大漢的土地,也連接着沿江兩岸人們的心。
“朕不需要時間,朕需要你們把這件事真的辦成千秋功業。”李藎忱沉聲說道,邗溝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戰略工程,而且也是爲了之後大漢一統天下之後把運河繼續向北延伸做技術積累,因此絕對不能出現什麼問題。
“臣等遵旨!”陸子才叔侄急忙說道。
而李藎忱的目光轉而落在年輕的陸之武身上:“現在我們和北方通商互市,白袍應該也趁着這個機會了解到了更多北岸的情況,你們軍方是怎麼想的?”
陸之武的手落在輿圖上:“陛下請看,現在實際上整個淮北的防務並沒有我們想象之中的那麼密不透風,關鍵還是因爲王軌隨時都得準備支援尉遲迥進攻關中,一心不能兩用,再加上我們從淮西也能夠威脅到他的側翼,所以他更不能一門心思撲在對付我們上。根據白袍探子傳回來的消息,王軌在淮北的防禦還是採取重點防衛的方式,以北徐州作爲中心向西展開一道弧形的防線。”
李藎忱感慨道:“這樣防守,進可攻、退可守,王軌的確是個將才。”
王軌可以說是李藎忱不折不扣的苦主了,當初他就是從王軌的手下逃出生天的,但是想着報仇歸報仇,李藎忱也不能忽視王軌本身的能力。王軌安排的這個防線向前延伸可以壓迫淮西、支援中原,向後退縮也能夠保住淮北、遮護青州,可以說是一條頗有彈性、可以自由收放的防線。
陸之武的手最終落到一個點上:“因此吳將軍和臣都以爲,想要北上擊破王軌,還是得以此處爲重點。”
李藎忱眉毛一挑,看過去:“呂梁?”
這真的是一個魂牽夢縈的地方。
“是的,”陸之武沉聲說道,“一旦我們渡過淮水拿下呂梁山地,可以向東和水師夾攻徐州,向西更是可以直接和淮西、南陽的大軍匯合,最終讓整個戰線活起來。”
“此話當真?”李藎忱的聲音都情不自禁的顫抖一下。
如果到時候大漢真的從呂梁北上,對於李藎忱來說自然也是一個最好的雪恥的機會。
實際上李藎忱已經看出來,陸之武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上一次吳明徹北上的時候就選擇了呂梁山地作爲進攻北徐州不成之後的另一個突破口,就是看中了這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一旦拿下此處,依託易守難攻的有利地形,就相當於在敵人的心腹之中鑲嵌了一顆釘子。
只可惜當時的南陳後勁不足,根本沒有辦法派出足夠的兵力從東西兩側支援吳明徹,導致吳明徹這一支大軍反倒是成了深入的孤軍,在長期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線之後,吳明徹反而被數倍於己的敵人包圍,若不是當時撤退的及時,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悲劇。
可是現在的大漢,和當初的南陳,已經截然不同了。
只要配合得當,突破呂梁之後,當真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一棋落定,滿盤皆活。
李藎忱斟酌說道:“成與不成,你們寫一份奏章,朕會定奪。”
陸之武急忙應道:“臣遵旨!”
他知道,李藎忱實際上已經在心中認可這個戰略了,呂梁是當初南陳跌倒的地方,若是大漢能夠在這裡站起來,就算是多付出一些犧牲也不是不可取,更何況拿下這裡本來就不是什麼壞事。
“春耕之後,朕前往鍾離。”李藎忱斟酌說道。
既然來了一趟淮南,李藎忱乾脆就直接把淮南戰略確定下來。陸之武畢竟只是一個年輕的雜號將軍,真正可以作出決定的實際上還是吳惠覺,因此李藎忱也想當面看看吳惠覺是怎麼分析這件事情的,同時也看看這困頓南朝百年的兩淮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