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誤事。
還沒喝過酒的沈婺華終於領教了這個道理。
頭疼欲裂的坐起來,都不知道自己昨天最後喝了多少,只記得隱約聽見李藎忱在吟誦什麼,而自己也跟着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記憶都已經有些模糊,如潮水翻涌,卻看不清到底都有什麼。
等等,之後呢?
沈婺華驟然瞪大眼睛,下意識的低頭看去。
還好衣服都還老老實實的在身上,不過······這不是自己已經熟悉了的船上的牀榻吧?如此大的房間,必然不是船上,再聽聽外面的聲音,應該已經在廣陵郡了。
外面天已經大亮,更是讓她着急的想要起身。
身爲李藎忱的女官,她是要負責陛下的日常起居的,都這個時候了,看天色就算不是日上三竿,兩竿也是有的。
“醒了?”紗簾被掀開,李藎忱笑眯眯的看着她,“睡得可真香呢,船靠岸了都不知道,還是朕把你抱到馬車上的,搖搖晃晃一路子,都不見你起來,竟然能一直睡到現在。”
也不知道是酒還沒有醒,還是想到自己竟然幹了這麼丟人的事情,沈婺華俏臉再一次泛紅,下意識的扯了扯被褥,哪怕身上的內衫都是完好的。
而李藎忱很貼心的把銅鏡遞給她。
看着鏡子中自己披頭散髮的樣子,沈婺華羞的直接捂住了臉,完了,這次是真的丟人了。
而李藎忱也沒有見過沈婺華這樣的小女兒情態,一時間呆了呆房纔回過神來,伸手拉她起來:“時候也不早了,朕等會兒就要去見陸子才陸卿家,你自己起來收拾收拾吧。”
“奴婢失態,還請陛下恕罪。”沈婺華急忙說道。
李藎忱笑道:“你奉旨陪朕喝酒,何罪之有?只是朕不知道你酒量深淺罷了。要說真的有罪,應當罪在朕也。”
話音未落,李藎忱已經大步離開。
而沈婺華透過自己的手指縫隙看着這個男人的背影,心中盪漾起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波瀾。
那一層在孤獨和寒冷之中緊緊護衛着她的外殼,似乎在這個時候悄然裂出一道縫隙,點點陽光傾灑進去,照亮了黑暗。
這個在燭火下捧着書認真看的男人,這個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江山社稷的男人,也是這個對着萬家燈火把酒當歌的男人······
似乎感受到什麼,走到門口的李藎忱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正掀開被子下牀的沈婺華此時也恰好擡起頭,兩個人的目光驟然交錯。沈婺華驚慌的想要扯過被褥,一時間手忙腳亂,而李藎忱只是微微一笑,徑直向前走去。
手上的動作頓住,沈婺華髮出一聲哀怨的嘆息。
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丟人。
李藎忱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天下那麼大,可憐人那麼多,李藎忱自然不可能全部都幫得到,他也不是聖母救世。這一次能夠幫助沈婺華疏解一些心結,李藎忱也算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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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巡撫陸子才和蕩寇將軍陸之武已經在等着李藎忱了。這一對叔侄也算是最早一批支持李藎忱的人,因此李藎忱也沒有虧待他們,一個地方巡撫,一個高等級的雜號將軍,已經足夠對得起他們的付出。
“臣參見陛下!”陸氏叔侄見到李藎忱急忙拱手行禮。
而李藎忱微笑着說道:“平身。”
這幾杯酒對於他來說自然沒有什麼影響。
“陛下請。”陸子纔在前面引路,帶着李藎忱走入議事廳。
李藎忱駐蹕的地方實際上就是曾經陳叔陵的王府,自從陳叔陵倒下之後,這一座規模龐大的王府實際上處於半荒廢的狀態,畢竟就算是陳叔陵倒臺了,也不代表着臣子就有資格享用屬於親王的府邸。不過這個規矩在大漢建立之後自然也就作廢了。
王府的佔地很大,也符合陳叔陵的性格,甚至連演武場都有,陳叔陵的不臣之心不言而喻。而現在王府的一部分作爲淮南巡撫府衙,一部分作爲廣陵郡府衙,剩下的一部分和後院留作李藎忱的行宮,畢竟大家誰都不敢真的把整個王府都佔下來,正好也給喜歡四處亂竄的陛下一個落腳的地方。
“朕昨夜過瓜洲渡,現在瓜洲渡上還有那麼多的青壯,他們能夠及時回到家中準備春耕麼?”李藎忱剛剛走入議事廳就開口問道。
李藎忱這一次前來淮南,主要就是視察淮南的移民和農耕,昨天看到的這個現象自然引起了他的關注。
陸子才急忙說道:“啓稟陛下,這些青壯都是廣陵郡周圍的百姓,而且他們會在這兩日逐漸返回家中準備農耕,而碼頭上的事務將會由軍隊接管。”
李藎忱眉毛一挑:“瓜洲渡這邊的都是廣陵郡的百姓麼,那其餘地方的百姓呢?”
陸子才伸手在輿圖上一指:“陛下或許有所不知,現在整個淮南是從南向北進行依次移民和開墾的,如今安置百姓的主要地點還是集中在大江以北百餘里這從三國時期就有的荒蕪地帶上。”
這百餘里實際上就是從建康府,也就是曾經三國時期吳國的都城到魏國在淮水防線上的重鎮合肥的距離,也正是在這一段路上,曾經爆發“逍遙津之戰”等赫赫有名的大戰,成就了魏國的張遼、吳國的甘寧等等一批名將。
而這一百餘里荒蕪無人區的形成,則也有原因。
魏國擅長陸戰,吳國擅長水師,藉助水師,吳國可以輕易的進攻江北,而藉助陸師,魏國也可以輕易的奪取吳國在江北佔據的土地。所以當魏國進攻的時候,吳國便依託長江天塹堅守,而魏國大軍退去後,吳國便開始渡江騷擾和劫掠百姓,相反,吳國佔領江北之後想要開墾土地,魏國又會發動軍隊進攻,雙方經過幾輪你來我往、損失慘重卻毫無斬獲之後,魏國索性後退到百餘里之外的合肥,雖然那裡依舊在淮水之南,但是吳國水師已經很難起到作用,而吳國也堅守長江不再大規模北上,雙方形成了難得的默契。
這樣的默契對於後來的南北朝也自然適用,所以雙方竟然就這麼在大江到壽春、合肥一帶建立了這麼一條長有數百里,寬也有近百里的無人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