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去陛下的大殿外面盯着,不可靠近,若有風吹草動,再來稟報。”楊麗華的聲音清冷,“不許大驚小怪。”
把半個宮殿之中七八個人都派出去,楊麗華方纔擺了擺手:“本宮要沐浴更衣,你們去吧。”
“遵命。”
等到宮殿之中大多數人都已經退下,楊麗華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直接坐倒在臥榻上。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不到雙十年華的小女子罷了,換作別人在這個年紀應該是正在享受和夫君的恩恩愛愛,可是楊麗華卻已經經歷了人生的幾次生死和起落,哪怕是這些刻骨銘心以至於午夜夢迴處都能把人直接嚇醒的經歷讓她能夠在這麼多人面前勉強保持冷靜,但是當所有人都走後,楊麗華一直提着的這一口氣終究還是憋不住了。
畢竟這本來就不應該是這個年紀承擔的責任和壓力。
只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解脫,又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溫暖和安全的臂彎?
至少從現在來看,這樣的日子距離她越來越遠,夫君和父親之間的鬥爭已經愈演愈烈,眼見得就要刀兵相見。而相比於這近在咫尺的衝突,尚且遠在天邊、在關中之外,不知道還會有怎樣的烏雲正在逐漸向前移動?
宇文憲,李藎忱······楊麗華輕輕咀嚼着這兩個名字。
對於這兩個人,她一點兒都不熟悉,前者尚且還見過,後者更是隻聞其名,而正是這些人正在全力攪動這天下的風雲,任何一個身處在這漩渦之中的人,只能身不由己的追隨着向前走。
這種感覺,真的不怎麼樣。
——————————
建康府,宣化鎮(今南京六合)。
新年的氣息還沒有從街道上散去,整個小鎮就已經忙碌起來。本來這裡只是建康府在江北的管轄範圍之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鎮子。甚至因爲長期以來淮南的荒蕪而以至於鎮子之中幾乎了無人煙。
而隨着朝廷定策開墾淮南以及南北開始沿淮水開放市集通商,從建康府以及更遠的江南、嶺南等地源源不斷北上的商賈和商隊,除了選擇從京口和採石磯等傳統的碼頭渡過大江之外,也開始越來越多的直接從桃葉渡、燕子磯等建康府外的碼頭直接北上抵達宣化鎮,再從這裡取道前往淮東和淮西。正是因爲地處東西交界的原因,讓這個小鎮子驟然繁華起來。
來來往往的客商把整個宣化鎮弄得熱鬧非凡,而越是這來往人流紛雜的地方,越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因此並沒有人知道,隨着宣化鎮的繁華,代表着大漢最絕密力量的白袍也逐漸把大小部門從江南轉移到此處。
或許就連那些常來常往的客商們都根本就意識不到,就在宣化鎮並不起眼的府衙旁邊這個靠着小山丘的院子,另有玄機。
如果說誰是大漢消息最靈通的人,那肯定非白袍的陳禹莫屬了,因此在得知朝廷的幾個基本政策都將聚焦淮南的時候,陳禹就果斷的開始着手佈置江北的白袍落腳點,甚至打算直接把白袍的主要人手全部轉移到這裡。
實際上陳禹這麼做也有自己的考量和擔心,白袍的性質他心裡非常清楚,這是陛下的絕密殺招,也是大漢不能見光的武器。大多數官場上的人或多或少的自然都清楚白袍的存在,也能揣測到白袍的力量。
可是正是因此,他們覬覦這種力量,想要通過獲得和佔有這種力量來實現自己一些可能需要遮遮掩掩甚至根本就是大逆不道的意圖。而陳禹可以保證自己不會被捲入其中,成爲別人爭權奪利或者貪污腐敗的幫手,卻不能保證手下的每一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堅定信心。
先不說白袍草創,實際上很多地方都還有缺漏,就算是在選拔的時候表現的忠心耿耿、才能出衆的人,也不能保證在長久的時間流動之中他們不會毫無變化。
人心是最複雜也是最容易變的,尤其是白袍這種隨時都有可能威脅到一個人甚至一個王朝生死的機構,一旦有人變心而不得知,將會是非常危險。因此陳禹乾脆就直接把白袍拖出建康府這個巨大的旋渦。
白袍設立的宗旨本來就是主要對付北方的敵人,對自己人主要就是起到監察的作用。對付楊堅和宇文憲,這也是李藎忱設立白袍的初衷,這一次白袍固然在處理世家的問題上做的很好,但是也引起了李藎忱的警覺和不滿,畢竟這按理說應該是御史臺的責任,白袍多少都有種越庖代俎的感覺。
李藎忱可不會忘了,歷史上大明的錦衣衛、東廠、西廠等等相互制衡、相互攻訐,極大的牽動了朝廷的注意力。他雖然知道有的時候這也是一種不可避免的權力制衡和監督的方式,但是李藎忱必須要儘可能的拖延這個演變的過程,否則任由白袍像荒草一樣無序的生長,那麼到頭來只會反噬大漢。
李藎忱的不滿,陳禹自然不可能無視,所以白袍的搬遷自然也就順理成章,這也表示白袍將會更加全力投入於對北方的行動之中,不再主動參與大漢內部的行動。
當然了李藎忱也知道這一次處理世家的事情上,御史臺暴露了很大的問題,御史臺的後知後覺一度讓李藎忱非常被動。不過御史臺上下和世家的牽連太深,所以無論是其主動還是被動的隱瞞,都在情理之中,這也是爲什麼李藎忱明知道動用白袍很有可能會助長一些不良的氣焰,卻也不得不用的原因。
不過這一次白袍的雷厲風行顯然也給以裴忌爲首的御史臺很大的震撼,處理後續問題上御史臺也就沒有再拖拖拉拉,乾淨利落的配合刑部完成了查抄、發配等等工作,同時還監察檢舉從犯多人,爭取做到了斬草除根,而也正是因爲御史臺一下子開始努力幹活,讓陳禹更加放心的轉移白袍的工作重心。
此時就在這小院子後的山丘中,山丘已經完全被掏空,龐大的密室之中人來人往,北方各處的消息正源源不斷的流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