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着血腥氣息,周圍的腳步聲愈發密集。
打了一個寒顫,黃玩急忙下令:“快上!”
後面跟着的士卒擡來了木板,架在塹壕上,而投石機也在不斷地拋射石彈,砸擊對自家將士有威脅的箭樓,與此同時,扛着簡易雲梯的後續部隊越過塹壕,開始攀爬營寨寨牆。
檑木滾石不要錢的砸下來,而蜀漢弓弩手也還以箭矢。
“砰!”一聲悶響,一處寨牆硬生生的被砸塌了。
這採石磯主寨的寨牆並不是木頭打造的,而是夯土的,只不過只有兩人左右的高度罷了,而且因爲倉促打造的緣故,和普通的城牆自然沒有辦法相比。不過夯土終究要比直接把木頭捆在一起來的結實,所以即使是霹靂車也費了不小的功夫。
蜀漢將士們頓時爆發出歡呼,從缺口之中一擁而入。
“擋住他們,否則我們都沒命了!”樊巡大聲喊道,已經漲紅了臉。對於尚且年輕的他來說,這也是參與過的爲數不多的大戰,不過這只是讓他能夠爲指揮這樣的戰鬥而感到驕傲和激動。
“將軍,敵人已經切斷了我們的後路,並且開始進攻後門。”一名親衛快步過來,“我們要不要突圍?”
“殿下離開了沒有?”
“已經成功出去了,敵人剛纔還沒有逼上來,所以撤退的還算及時。”親衛急忙回答。
“這就好,”樊巡輕輕鬆了一口氣,笑容也變得猙獰起來,“突圍?今天我們就死在這裡!”
親衛們頓時詫異的對視一眼,旋即鄭重拱手:“誓死追隨將軍!”
“樊巡,納命來!”黃玩也看到了樊巡的身影,也看到了那面飄揚的將旗,頓時大吼一聲。
營寨之中已經沒有陳叔英的旗幟了,說明陳叔英已經離開,這讓黃玩非常不爽。更何況黃家和樊家,本來就有仇無恩。
南陳在淮西的重將黃法氍過世之後,本來應該是黃玩子承父業,主持淮西軍事,結果正是樊猛將黃玩排擠開來,讓黃玩只能當一個內地的刺史,現在撞上了樊猛的兒子,黃玩自然不跟他客氣。
樊巡顯然也看到了黃玩,冷笑一聲,直接殺過來。而兩個人的親衛也大吼着殺在一起。兩家的恩怨大家都心裡清楚,仇人見面,自然是分外眼紅。
“叛徒!”樊巡一刀劈向黃玩,“你枉顧君恩!”
黃玩大笑道:“君恩?我的主上是漢王殿下,漢王殿下對我很好。”
一邊說着,他手中的力道也一邊加大,竟然硬生生的逼着樊巡退後兩步:“倒是你們樊家,看來是真的要打算給陳人殉葬了!”
“叛徒!”樊巡低喝道,“敗類!”
“叛徒?敗類?”黃玩似乎早就對這樣的辱罵做好了心理準備,“陳國無道,漢王殿下秉承天命以滅之,這是正義。更何況你們樊家當年也是樑國蕭氏舊臣,後來投入陳人麾下,不也是叛徒麼?!至於敗類,這些年樊家打壓異己、逼走忠良,我大漢軍中將領,半數是你們樊家所打壓逼迫,你們纔是敗類!”
這些話顯然憋在心裡已經很久了,此時黃玩一吐爲快,而且手中的刀一下一下越來越重。而樊巡臉色微變,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反駁黃玩。
的確,現在蜀漢的多半將領走到南陳的對立面都是有樊家在其中推波助瀾,不說別的,李藎忱和蕭世廉等人最終和南陳決裂可不就是因爲樊毅麼,而淳于家、黃家、安陸徐氏這些將門世家倒向李藎忱也是因爲樊猛這些年在淮西打壓異己的原因。
“你們樊家,纔是真正的敗類!這個國就是你們弄垮的!”黃玩冷笑道,手中刀擦着樊巡的臉劃過,讓樊巡打了一個寒顫。
“將軍,快退!”親衛們急忙衝上來護住樊巡,掩護一時間都愣在那個地方的樊巡快步後退。
蜀漢軍隊已經大批大批的涌入營寨,而且聽後面的聲音,顯然沒有多少兵馬把守的後路也被攻破了,韓擒虎也應該正在席捲營寨。
“衝上去!”黃玩把憋在心裡的鬱悶都罵了出來,自然心情舒暢,手中刀向前一指,將士們高呼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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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最終還是見到了樊巡。
這是在採石磯大營的中軍大帳中。
中軍大帳內外,鋪滿了雙方將士的屍體,而渾身浴血的樊巡就拄刀站在營帳門口,他的親衛都已經戰死了,蜀漢軍隊已經佔領了營寨的所有角落,如果不是黃玩和韓擒虎攔着,人潮已經把樊巡淹沒了。
“殿下!”見到李藎忱過來,黃玩和韓擒虎急忙拱手。
這一戰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真正參與南陳的滅國之戰,所以身先士卒打的非常勇猛,身上都帶了傷口,草草包紮過了。李藎忱衝着他們微微一笑,緊接着看向樊巡。
“李······李藎忱,”樊巡顯然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也掏空了他最後的一點兒力氣,“你,叛賊,我······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黃玩和韓擒虎頓時同時提起刀,留這傢伙一條性命,原本是一位能夠勸他投降李藎忱,進而撬動整個樊家,讓南陳最後的根基灰飛煙滅,不過現在看來就憑這個傢伙到現在還這麼說話,是鐵了心想要死在這裡了。
李藎忱笑了一聲,伸手攔住他們,緊緊盯着樊巡,淡淡說道:“某李藎忱秉承天命、順應大勢。天下大亂久矣,陳也好,周也罷,都無心收拾山河之輩,既然如此,某李藎忱自當擔負這個責任。”
頓了一下,李藎忱看向樊巡,目光之中更多的是憐憫:“而你等宵小之輩,妄圖抗拒天命,生不能擋我,難道還指望死之後的詛咒?且看看某周圍,這些熱血好男兒,自會護衛某!”
樊巡有些錯愕,而黃玩和韓擒虎等人都下意識的挺起胸膛。
李藎忱擺了擺手:“收拾兵馬,休整一晚,我們前往姑熟,要是再慢一步,恐怕就落在裴子烈那傢伙後面了。”
“諾!”將士們轟然答應。
而李藎忱看也不看樊巡,轉身離開。
對於這樣的死腦筋,而且又是自己的仇敵,李藎忱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收攏,否則以後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幺蛾子。
“殿下,爹爹,孩兒無能!”樊巡這時候拼盡最後的力氣大喊一聲,橫刀自刎。
只不過偌大的營寨之中,並沒有人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