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月十八,大日當空,風和日麗,萬里碧空點綴片片白雲。
大宋行朝的行在江寧府,城內外卻是人山人海又戒備森嚴,這是王相公進城的日子。大家自然想一睹宰相風采。說不得,江寧設行在二十餘年,百姓見過的大官都看膩了,卻主動地來到街市等待王秀迴歸。
當然,除了王秀的聲譽和功績,還有這些天的流言蜚語,百姓們看熱鬧的心理很重,自然想圖個新鮮,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反正再亂也妨礙不了他們,昨個夜裡可是擔驚受怕了。
趙鼎是精神緊張,整個人就像繃緊的發條,李綱和李光也是神情複雜,就別說沈默和蔡易了,最輕鬆的是秦檜,可以說他最得意的是得到趙炅的讚譽,無論是誰勝利都不會有事,最終會成爲人生的贏家。
無它,哪怕是敗了,那也是堅定地站在維護正統的立場,就算被打壓也會被士林記下,成爲後世讀書人的楷模。
朱璉更是坐鎮大內,憑藉着崇高的威望,震懾宵小的意動,她把趙諶和韓氏、趙訓也叫到身邊,用意是非常明顯的,你們給我老實地呆着,不要再搞小動作了。
內殿直高仁還有銀槍班都虞候潘習,他們憑藉從龍護駕功勳,成爲最受親信的班直將領,此次奉命率軍鎮守大內,受命凡事敢謠言王秀反叛者斬,敢鼓動或是直接鬧事者斬。
皇室的班直自從被清洗,又重新自各軍選拔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壯士補全,務必要忠誠皇室,這些普通的吏士成爲皇家衛士,自然是竭盡全力效忠。
“娘娘,不過是王公入城,太隆重了。”趙諶很不滿意朱璉的偏袒,又等同於被囚禁,直接表達自己的不滿。
“相公功業,哀家都不能承受其望塵之禮,他足以消受天下禮遇。”朱璉淡淡地道。
趙諶撇撇嘴沒有說話,倒是趙訓笑眯眯地道:“娘娘,太上說的有道理,不過,天子去文德殿太隆重了,那是用於舉行大典之所。”
“大王,此事天子自有定論。”朱璉話中有話,直接點明讓你來並非是聽彆扭話的,你老老實實待着就成了,不要磨磨唧唧呱噪,文德殿爲何不能?文治武功方爲十全。
趙訓臉面有些掛不住,神色尷尬地閉上嘴,卻有些不甘心,目光瞥向了趙諶,希望這位大哥能給撐個臉面。
趙諶心下苦笑,現在他是太上皇,手裡沒有權柄,又能說上什麼話?只能惹的朱璉不高興,還是不要多話了。
正在這個時候,趙炅很興奮的走了進來。
“官家,怎麼不去文德殿,反倒來到哀家這裡?”朱璉奇怪趙炅的到來,難道出了岔子?
“娘娘、太上、太上皇后,今日剛收到南方金字牌官塘,交趾李家降了。”趙炅目光炯炯,口吻尤其的清脆,臉色幾乎抑制不住的光彩,北方擊敗女真收復故土,南方又是擴展了疆土,作爲天子哪有不臉上有光的。
“哦,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交趾李家降表和相公回朝同日,真是祥瑞之兆。”朱璉笑的很開心地道。
“朕也覺得是好兆頭。”趙炅也是高興一場,不然也不會過來說話,當年他爲天子定下的南海征伐,能有今天的功業,也少不了他的榮光。
“官家,王相公的請罪奏章到了。”張泉緊接着跟進來,封賞一份奏章。
這話說出來,在場衆人不禁愕然,請罪奏章,這又玩的哪一齣子?趙炅接過奏章去看,臉色變的尤其古怪。
朱璉見狀,疑惑地道:“官家,相公請何罪?”
“娘娘請看。”趙炅咂咂嘴,神色更加古怪了,引的衆人好生奇怪。
朱璉接過來去看,臉色也非常精彩。
卻說,王秀乘船順着水道過江,進入了玄武湖,遙看聳立南岸的豐樂樓,心情暢快地道:“這一路風波不停,到了玄武湖才風平浪靜啊!”
鍾離睿是相當的鬱悶,隨着不斷接近行在,他的心也在沉下去,已經不能奢望任何事了,一切都被王秀說約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怨恨,說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從昨夜的妥協開始,他心頭就壓了口氣,王秀堅決不改朝換代,他一直以來的期望落空,生平最大的抱負不復存在,如有五味在胸也不爲過。
命運,只能寄希望於別人,對於任何的睿智之士,都是不能接受的,他顯然也不能接受。
此時,王秀的心情卻不相同,他並沒有把命運交給別人,也不會做那麼傻的事情,自己的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沒有人可以左右,就像這次入城,他渾然沒有當成一回事。
當船隻徐徐過了玄武湖,進入了外秦淮,沿着江寧東城牆河道向南,他就站在倉頂的樓欄邊上,對兩岸呼喊的百姓拱手致禮,態度是相當的溫和。
向南,不從涌川門入京?歷來城門進出都有講究,尤其是大臣出入,那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任你哪個門都能進進出。
但凡大臣公務出入,一般都走正南的南薰門,經過朱雀大街入朱雀門,踏上皇城的御街兩側道路至宣德門,王秀作爲宰相自然也不例外。
“大人,看來民心可用啊!”鍾離睿眼看兩岸百姓,真是不知如何去說,要是王秀真能下定決心,恐怕會很快穩定江寧,有百萬居民在手,再聯絡外軍大將,必然能得到天下。
他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前幾天應該再勸諫纔對,現在只能發出寂落地感慨,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好了,看着天下士民,難道真要把他們引入戰亂?還是安心考慮下步策劃,讓家國更加強盛,生民越發富足。”王秀笑看了眼鍾離睿,心情格外的不錯。
他的耐心,應該說他對鍾離睿的期望,讓他壓下心中的殺機,如果鍾離睿做的再過份些,他的耐心再少了些,恐怕就要犧牲這位俊傑,扼殺可能出現的變數。
要是默然不語,他決不能全然放心,聽着對方的不甘心,總算能放下心來。不甘心發泄出來就好,就怕你憋着不說,那就無人知道你怎樣的打算,只要他在就不用擔心。
“大人說的是,是我見識淺薄了!”鍾離睿輕輕嘆息,目光依舊有不甘,卻已經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