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統軍不在西域納福,來河西作甚?”種晏面色冷峻,心下卻有幾分看輕,也不看看董摩坷是何人,半輩子都在大宋禁軍,已經是都統制,節度觀察留後,幾乎到了將校頂點,還會受到敗軍之將挑唆?就是朝廷也不會相信。
“自然是討賊?”蕭里仁下意識地道。
“討哪路的賊?”種晏戲虐地笑了,道:“你們該走北路,去討伐女真人才是,呵呵,不敢了?”
“呵呵,他們早被虜人打怕了,敢個屁。”董摩坷放聲大笑,不是一般地放肆。
蕭里仁老臉通紅,就像煮熟的大蝦,如果真的可以,他寧可仗劍血濺三尺,也不願受此羞辱。不過,董摩坷說的也不無道理,自從耶律大石東征失敗,契丹貴酋還真的畏懼女真人,不敢從北路東進,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南朝向來軟弱,柿子要撿軟的捏。
“都統軍算是西域俊傑,可惜看不透天下大勢,淪落到今日尷尬境地,實在是可惜。”種晏搖了搖頭,口吻越地諷刺,卻還有些許惋惜。
蕭里仁何嘗不知人家譏諷,卻又反駁不得,當年的大遼何其的強盛,區區十年竟被女真人大敗,簡直就是惶惶如喪家之犬,最終也就是大石有魄力,率二百騎西行打下諾大的江山,東征卻困頓瘟疫不得不撤退,現在又窺視大宋的河西。
哪曾想到,正兵七萬的第二次東征,竟然被人家一個行營擊敗,商隊帶來的消息,大宋禁軍可是有十一個行營啊!
七萬人也就是十四萬人,再加上那些轉運民夫,大遼可謂是舉國之力東征,卻落得個慘淡下場,國內還不知如何收場,因爲整個朝廷的宮帳軍不過五萬,已經無法壓制各地貴酋,想想就讓他不吝而寒。
現在,他的生死已經是小事,契丹貴酋如何度過戰敗危機,不要被滅族成爲頭等大事,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董摩坷看着臉色灰敗的蕭里仁,並沒有絲毫勸降的意思,淡淡地道:“仗打到這個份上,都統軍完全戰敗,能退出五峰的能有幾人?”
蕭里仁苦澀一笑,目光中沒有殺戮,更沒有怨恨,他和對面大宋將校沒有私仇,反倒是有乘人之危的小人行徑,趁着人家全力北上,你去打家劫舍,實在是理虧的小人行徑。
就算如此,你要是贏了還好說,勝利者是不會受到前者的,可惜卻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好了,都統軍是否俯就擒,我部即將開拔玉門,相信不久嵬名理成回來相伴,二位都能成爲上將軍。”種晏臉色平靜地述說着事實,能夠活捉遼軍主帥比死的強,他和董摩坷的觀點不同。
蕭里仁搖了搖頭,默默看了眼董摩坷,轉身向土丘走去,沒有半點的猶豫。
黨燴目光閃爍殺機,低聲道:“太尉。。。。。。”
“好漢子,應該戰死沙場。”董摩坷搖了搖頭道,制止了黨燴的襲殺。
種晏輕輕頷,讚賞地道:“太尉說的是,我們不會在背後放箭。”
“好,我來指揮。”黨燴當仁不讓,沙州是他的防區。
不大一會的功夫,當黨燴把兵力調整好,還沒有來的及動強大攻勢,沙丘上的遼軍己經開始了衝擊,數十人徒步完全是自殺,卻顯得尤爲悲壯。
“給他們有尊嚴的戰死。”種晏揮了揮手道,語氣顯得尤爲莊重。
弩箭,馬軍紛紛下馬列隊組成三排,強弩輪流射,沒有人能在密集的箭矢中活下來,只見弩箭夾着尖銳的呼嘯,穿破虛空刺入遼軍身上,一個又是一個。
這些人沒有任何生存的希望,如同大海上的一抹浪花,僅僅是瞬間的綻放,隨即毫無聲息地被湮沒,沒有人能近宋軍五十步內。
蕭里仁已經身中十餘箭,再精良的鐵甲也無濟於事,半個身子的甲胃都被血染紅了,但他仍然威風不減,一步步向前衝擊,完全是決死的衝鋒。
作爲一名軍人,戰死沙場是最好的歸宿,當他衝到五十步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數十張強弩齊射,他的身軀猛然一震,整個人如同刺蝟一樣定在當處,血從嘴角溢了出來,木然的神情閃爍出一抹輕鬆釋然的微笑,緩緩倒在地上。
“此人,也是一方豪傑,可惜慘淡收場。算了,把他火化收斂,派人送到河北軍前,有機會就安葬在關外,算是魂歸故里了。”董摩坷長長嘆息,既然作爲勝利者,就要有勝利者的姿態,給一位視死如歸的敗將尊嚴,最好的方式就是給予高規格軍禮,把遺骨送回家鄉安葬,不應該埋骨黃沙。
種晏沉默片刻,頷道:“太尉此言有理。”
“好了,還有嵬名家的狼崽子,決不能讓他跑了,要宰了他。”董摩坷轉身上馬,他不會再關心死人,因爲有很多活人等着他去殺,一不小心的話,他也會變死人。
既然蕭里仁戰敗,遼軍主力受到重創,部分馬軍逃到了玉門,嵬名理成自然接納,卻驚恐地現真的失敗了。
他本就做好了撤退準備,主力推到了五峰第一峰附近,卻根本沒來得及撤退,就遭到了三千騎宋軍的奔襲,拿下通過堵在去五峰的通道上,兩千遼軍全部戰死,分明是不給他活路。惶恐地分析目前的戰局,真的沒有半點希望,只能趕緊衝開通道跑人。
遼軍一面阻止宋軍挺進,一面出兵衝擊通道,連自己的生存都成了問題,再也沒有東征任何僥倖,大家一窩蜂地向西突圍。
玉門的圍困已經解除,黨雄和黨燴兄弟匯合,自然是大爲興奮,他們瘋狂地向遼軍打壓,宣泄自己的壓抑,用鮮血來洗涮鬱悶。
三千堵口子的宋軍,並沒有進行最堅決的抵抗,當董摩坷的大軍抵達,連續和遼軍兩次交手,他們就立即放開了口子,果斷地撤到兩翼。
嵬名理成真是哭笑不得,人際擺明了就是陽謀,圍三厥一給你生路,你還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