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慧蘭省,號稱出產全世界最好喝的咖啡的省份,卻擁有方圓240公里的塔塔科沙漠,這片沙漠在南美洲非常有名,由於地質結構變化的原因,沙漠有四種顏色,非常美麗。這裡白天酷熱難耐,晚上則一片清涼,一大片星羣在紫色的天空閃耀,彷彿伸伸手就能摘下來。
一羣半大的孩子在幾位家長的陪同下,不遠萬里從北美洲跑來這邊觀星,他們住進沙漠邊沿最繁華的小鎮費羅鎮。但直到臨出發的頭一晚,有一位孩子的父親保羅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帶通訊器材——他跟另一位先生準備去做一次沙漠騎行,需要稍遠距離的通訊器。
他在旅店老闆的指引下,知道這個鎮上有一家很好的通訊設備店,店主善於鼓搗無線電設備之類的東西,雖說收費有點昂貴,但經過店主的手的東西甚至可以拿來收藏。保羅非常感興趣,畢竟他來自一個很富有的國家,個人也崇尚花錢好辦事的準則,所以,他決定當晚就過去看看。
很快他就後悔跑去那家通訊店了,雖然他毫髮無傷地回到了旅館,但次日便帶着孩子回去了老家。當然,在以後的多年內,那個故事他跟別人講過無數遍,可相信的人沒有幾個,畢竟大家都知道保羅喜歡吹牛。
通訊器材店在費羅鎮的雜貨一條街,街道位於鎮子的最西端,南段是優雅繁華的園林,西段就截然相反了。這條街在方圓幾百裡都很有名氣,因爲只要你有錢,大部分東西都可以在這裡買到。
保羅出發之前,在街道入口的一家哥特式裝修的咖啡館喝了一杯慧蘭咖啡,慧蘭省地區的栽培條件十分良好,但咖啡栽培農場和周圍條件的栽培基礎設施還不是很發達,生豆乾燥設備或水洗式加工設施也不夠完善,所以產出的咖啡也有分別。他這杯咖啡口感強烈,但略有些酸澀,不過他無所謂,只是純粹的想喝咖啡了而已。然後在華燈初上的時候,才施施然晃進街道。
身材高大壯實的保羅從燈紅酒綠繁華似錦的北美洲過來,自認爲是一個有見識的人。一路上他欣賞着道路兩旁牆上大片大片稀奇古怪的塗鴉,小心避開了向他兜售東西的人——有賣槍的、賣大麻的、賣可卡因的,還有人跟他兜售小姑娘的,甚至告訴他不喜歡小姑娘的話,小男孩也沒有問題。
絲毫不懼這種環境,保羅只是客氣又不失禮貌地一一回絕,穿過用火山石鋪成的小路,一直走到雜貨一條街的最尾端。那家通訊器材店就位於最裡面,他走進去看了看,店門面很小,兩個鋪面連在一起,左邊的鋪面關閉着,一個院子將這兩個鋪面跟其他的房子隔開。
他走進右側亮着燈光的鋪面裡,這大概也就個30平方米,前後隔成兩截,外側是店鋪,內外側的通道處掛着布簾子,通道旁邊是洗手間。透過簾子隱約可見裡面的牀鋪,大概內側給改成了住所,顯得這屋子內有些逼仄。保羅認爲隔壁上鎖的一間肯定是廚房跟會客廳,這在當地不多見,因爲這裡的店鋪幾乎都是一間一間的出租的。
一隻裝置着體溫感應器的小狗在保羅走進室內的時候,便‘汪汪’叫了兩聲,並用西班牙文說出了‘歡迎光臨’。他看見門內的右側放着一個造型別致的佛龕,香爐上還有三柱餘煙嫋嫋的香,可是佛龕裡供着的卻不是西方佛祖,而是幾塊無字的牌位。乾淨整潔的地面跟亂糟糟的街道很不一樣,檀香味飄散在室內,很是好聞。
左側擺着一個粗木製造的貨架,貨架上空空如也。貨架之後一個條形書架,書架上放着一些電子元件,還有幾臺破破爛爛的手機丟在上面,一張看上去就十分舒適的沙發放在貨架後面,在沙發後還有一條茶几,咖啡壺跟整齊地碼成堆的袋裝咖啡豆丟在木質的地板上。
通往內側的門簾被掀開,那個人大概是這裡的店主,說話的聲音嘶啞而冰冷,“今晚不做生意,抱歉。”
從布簾下走出來的男性身材不高,應該在179上下,看上去有些精瘦。但濃黑的雙眉直線上揚,像是兩把左右而飛的大砍刀,朝後梳攏的頭髮紮成了馬尾,露出開闊的額頭,鼻樑高挺而直,眼睛狹長,濃密而捲曲的鬍鬚遮擋住了半張臉,給人的感覺不像個折騰通訊電子元件的人,倒像是個藝術家之類的角色。但眼神陰戾,讓人不寒而慄。
“哦?什麼?”保羅一瞬間有點迷糊。
“我說,今晚不做生意了。”店主的聲音仍舊平淡,也沒有不耐煩,只是很直觀地傳達自己的意思。他穿着一件長袖襯衣,在他身上略顯寬大,雙手安靜地垂在兩側。
“哦,這樣啊,沒關係,我只是需要……”保羅面帶微笑,想說明自己的來意,他得保持微笑才能壓抑住自己心裡的不爽,畢竟這是在異地他鄉,如果在他自己的國度,他可能就會吼叫起來了。
保羅的背上跟左臂上分別有一個紋身,在他那個國度,那個紋身的意義代表着某些讓人害怕的事情。
“趕緊走吧。”沙啞的嗓音略微提高了一點點。
“你是在讓我趕緊走嗎??狼?土狼??”
保羅剛想顯示一下大國公民的風範,在他身後的門口,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濃重的鼻音中言語裡帶着嘲笑。
保羅轉過身,看見一個高大的光頭走進店面,在他身後一左一右的兩位男性更像是鐵塔一般地壯實,三位壯漢頭頂颳得光禿禿的,額頭上、下顎上都紋着西班牙文字,在沙漠裡的夜晚仍然只穿着一件緊身背心,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肌肉虯結,刻滿了奇奇怪怪的紋路。
他們三個人一走進店鋪的時候,原本就逼仄的空間顯得更加擁擠。
“帕帕”!被稱之爲土狼的店主回頭對着臥室輕聲地叫了一聲,聲音裡比剛纔多了一絲暴戾。一個身高足足有190釐米以上的瘦高漢子挑開門簾走了出來,但他臉上躊躇緊張的神色跟身高很不匹配。
高個子低頭看看比他矮很多的店主,在擡頭看看門口的三名壯漢,對着中間的那一位留着鬍鬚的說,“科尼希,土狼只是叫我過來看看,我不參與。”
科尼希擡手摸摸自己修剪得十分整齊的鬍鬚,手上巨大的不鏽鋼扳指閃閃發光,”帕帕警長,你的表現纔像一個正常的本地人,雖然你是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但我現在這一刻承認你是男人。“
在他身後的兩個傢伙哈哈大笑,那位帕帕警長的臉色更加一片煞白,但他眼神閃了閃,仍舊地下了頭,沒敢回話。
保羅早就驚訝的張大了嘴,他看着這所謂的警長,再看看紋身像衣服一般的幾位壯漢,知道自己得離開了。他對着店主點點頭,“先生,抱歉,那我不打攪你們談事,我改天再來吧。”說完,他轉身就朝外走。
科尼希沒說話,他左後方的壯漢獰笑一聲,“美國人?過來旅遊的吧?你現在走不了啦,在我們沒走之前,誰也不能離開。”
那個傢伙一邊說話,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尖利的指刀套在手上。
保羅往後縮了縮,兩腿之間一股尿意。
保羅瞠目結舌地看看店主,店主看着他無奈地點點頭,仍舊保持着雙手下垂的姿勢,用他毫無高低起伏的聲音對着科尼希說話,“科尼希,客人而已,放他走吧。”
“土狼,你總共欠我1年的保護費,加上利息,一共是1億比索。你上次打傷了我的兄弟,醫藥費1000萬比索,算上利息一起合計你給我1.2億比索就好了。我今天親自過來,如果你不願意,我就燒了你的鋪子,殺了你餵豬。好不好?我尊重你是一個‘外地人’,但你一個‘外地人’竟然不尊重我,我非常生氣哦。”
科尼希不理會店主土狼的求情,反而往前站了站,反手拔出一把貝萊塔手槍在保羅的額頭前晃晃,“美國人?讓你看看我們哥倫比亞的黑社會,跟你們的比,誰比較厲害。”
“帕帕,我讓你來,就是來作證的。”店主土狼目視着科尼希,但他的話卻是跟警長帕帕說的。
帕帕看看土狼,又看看科尼希,他完全不相信土狼說的有把握將這羣人全部殺掉,讓這個旅遊小鎮恢復平靜。他知道除了這室內三個凶神之外,在門口肯定還有十幾個持刀拿槍的壯漢在候着,只要科尼希一聲呼叫,這棟平房分分鐘會被撕成碎片。
科尼希輕鬆地在原地跳了幾步踢踏舞,手中的槍口在空中划着弧線,“給你5秒鐘,1、2、3…..。”
“不用數了。”土狼打斷了科尼希尖利的聲音。
“嗯?好,識時務。”科尼希停下了舞步,有點遺憾地用槍點了點土狼,“不好玩,你答應了我,我就不好殺你了,外-地-人。”
“我的意思是……。”土狼剛想回答,科尼希右邊的那位壯漢徑直走到那個造型別致的佛龕前面,伸手搖了搖並不結實的佛龕,上面的幾個牌位晃動了幾下之後,倒了下來。
土狼狹長的雙眼裡狠辣一閃而過,他也沒去扶那些倒下的靈牌,而是略帶譏笑地對着科尼希說,“我的意思是,我這麼可能給你呢?”
他話音沒落,人已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