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風雨同舟
收集情報的方法不一定需要高科技,那些精密的儀器代替不了古老的人工搜索的方式。尤其是在叢林之內,高大的樹木跟多變的天氣讓那些精密儀器隨時會變成一堆廢鐵。這是莫磊跟周睿的心得體會,實際上,打過叢林戰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凌晨四點,格拉卡山脈深處幽靈般地冒出兩個人影。
莫磊用雙手持着瓦爾特P99,背囊裡裝滿了炸藥,弓着腰跟瓦西多間隔十米在密林裡穿行,他的腳十分小心地在地上試探着前行,避免踩斷枯枝發出聲音。他儘量避開灌木,以免樹葉或者荊棘掛在衣服上弄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只要有可能,他就會穿越林中的空地,儘量沿着樹林邊緣行走,以免在無雲的夜空映襯下現出自己的側面輪廓。
但夜間行進中最主要的不是怕人看見,而是怕弄出聲音。在寂靜的山林里人的聽覺變得靈敏得出奇,他能聽見有蟲子在咕咕叫喚,有潺潺的水聲,鳥兒的啁啾聲,以及頭頂上方高空樹葉在微風找那個晃動的沙沙聲。但這裡沒有人的聲音,沒有咳嗽聲,沒有嘀咕聲,沒有那種只有人才能發出的、清晰可辨的金屬聲。
單腿跪在地上,莫磊耐心地尋找着人的蹤跡。終於找到了,是往返的足跡,他跨出一大步,跨過那條狹窄的土路,然後停下來。瓦西多跟莫磊形成了一個密切配合的雙人隊形,彼此能互相配合照應,但卻不可能被同一個點射同時打中。
他一邊警惕地朝前奔走,但每走幾十米便會停下來往後看看瓦西多,他希望自己能帶着他進來,也能將他安全地帶回去。瓦西多是獵人,不是士兵,夜襲站斬首這種事情,還是自己親自動手會比較好。
他們收集了兩天的信息跟各種資料,才確認了瓦倫汀的老窩所在。但周睿的身體無法參與戰鬥,只能是瓦西多能夠用他精準的槍法來協助莫磊了,瓦西多還從村莊裡收集了炸藥交給莫磊,他的工作就是負責清理外圍,以免進入到營地內部的莫磊身陷險境,羅門託老頭還給他們帶來了兩個單筒夜視儀,這讓莫磊大喜過望,畢竟這玩意兒對於瓦西多使用的確可以如虎添翼。
瓦倫汀他們能有多厲害呢?
莫磊一路走一路思考,隨手在路上摘下幾多大曼陀羅鮮花塞進背囊。
或許裝備精良,畢竟有了錢哪裡都能買得到好武器。但,錢能買到好軍人嗎?答案是否定的。
莫磊通過微光夜視儀注視着前方,現在是瓦西多走在前面,他看到夜視儀裡外瓦西多灰綠色的身影像幽靈一樣滴迅速移動,像風吹過一般地悄無聲息,暗暗自嘆弗如,畢竟是在山裡長大的獵人,對山嶺之間的瞭解比自己強多了。
瓦西多去的地方,是事前莫磊偵察過的狙擊點,他身上揹着那支斯太爾Scout步槍,帶了三十發子彈,當莫磊跟周睿提及要來清除掉瓦倫汀的那一刻,他一直就處於亢奮狀態。是的,復仇讓人興奮。
他最好的朋友西達現在還在醫院裡,醫生說過了就算是治好了也只能坐輪椅了,瓦西多一想起來就心如刀絞,巴魯諾斯人向來恩怨分明,我們活着本來就已經很憋屈了,可就因爲打算拖欠幾天的保護費,你們還不讓我們好好地活。
眼前又出現了西達血肉模糊的腿,瓦西多禁不住深吸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心境,已經到達第一個狙擊點,他拿出羅門託給的單筒夜視望遠鏡,仔細地查看了一片地形,也不禁暗自佩服,這個位置是莫磊找到的,包含了狙擊點三個要素:潛伏、射擊、撤離,絕對是這附近最佳的位置了,但從營地朝上看,這裡肯定不是最佳制高點。
他伸手敲敲耳機,告訴莫磊,自己已經到位。
站在營地300米外的坡度上,莫磊將身體跟山林融匯在一起,夜視鏡裡,綠油油營地裡四個巡邏哨在走動,他們在鏡頭裡像是熱氣升騰的綠色波浪。
營地佔地至少有20畝,建築在半山腰中的平地上,用樹枝、磚頭水泥跟帳篷組成的營地靜悄悄的。營地外圍用一圈鐵絲網圍上,六個哨樓圍繞着營地繞了一圈,形成一個多邊形,哨樓上都有機關槍跟一名士兵值守,但不知道是什麼型號的機槍,營地中央有一堆綠油油的東西,應該是篝火燃燒過的痕跡,兩名士兵坐在篝火旁邊打盹。
營地兩個出入口都有崗哨,崗亭外面擺放着米字架跟反坦克障礙,不過這些東西無非是個擺設,在這樣崎嶇的山區內,坦克也開不上來。前門崗亭裡的兩名哨兵坐在裡面吸菸,後門的崗亭夜視鏡裡看不太清楚,至少會有一位哨兵值哨,還有兩位哨兵站在一棟營房的門口,這棟平房的樓頂上裝着圓盤式衛星電視天線,一臺發電機在帳篷那邊發出嗡嗡的響聲。
莫磊拿着夜視鏡巡視一圈,之後閉上眼睛思索了幾秒,擡手在耳機上敲了四下,他這是告訴瓦西多,自己馬上就會先去幹掉潛伏哨。他在夜視鏡裡察看到至少有兩個位置可以設立暗哨,但看不到人影,不過這不重要,自己過去把他們清除掉就行。這樣的軍營、這樣的部隊,就算是需要殺個乾淨大概自己有個三四名隊員也能做到。
輕輕甩了甩手臂,莫磊活動了一下筋骨,也剋制住自己戰鬥之前的興奮。然後他調整了一下背囊的讓自己跟舒適一些,收起手槍,在叢林內緩緩移動。他每一步都踩在堅實的、沒有雜亂東西的地面,或者用腳尖把樹葉樹枝拔到一邊再朝前邁出一步,他心裡一片清明,但腎上腺素的飆升又讓他激動難耐。
三分鐘之後,他摸到第一個位置,他離那位暗哨相距2米左右的時候,暗哨仍舊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發出細微的鼾聲。莫磊哭笑不得,收起匕首,走過去伸出雙手抓住暗哨的脖子正反一扭,伴隨着輕微的骨裂聲,暗哨的腦袋被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
很好,能避免用刀子造成的血腥味,也避免自己沾上血腥容易暴露。
抓起地上死人的AK47,聞了聞,便很鄙夷地拆散了丟得遠遠的——那把槍大概有一年沒保養過了。
莫磊小跑着離開第一個位置,他伸手在耳機上敲了一下,告訴瓦西多已經清除一個,現在正趕過去清除第二個。
他知道自己清除暗哨的做法看來稍有多餘,但這是摸營、是暗殺行動,就得小心翼翼的清除每一種可能潛在的危險,除了所有的程序都是機械性的行爲之外,你還得隨時應付突發的可能。
第一位置跟第二位置相距有200米左右,這一段路莫磊走得有些困難,有一條很深的壕溝位於兩個位置的中段,他花了一點時間從側位繞過去,儘量選擇平坦的泥土或者岩石上穿行,暗哨就藏在兩塊巨大的山岩中間,他已經在夜視鏡裡看到了身影。
這邊的暗哨很盡職盡責的趴在AK後面,每隔幾分鐘就用放在手邊的夜視鏡查看一片營地的情況。但他每次查看完畢之後,就會忍不住在原地站起來活動一陣,在岩石上趴着真的太累了,他甚至腹誹自己的老大瓦倫汀,搞什麼鬼暗哨嘛,這大山深處誰能進來?老大自己倒好,這個時間應該是趴在女人的肚皮上。
哨兵例行公事地再次拿起夜視鏡看了一次,放下之後,甩甩頭想甩掉頭腦裡的睏意,便打算再次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可是一隻手突然從他身後伸出捂住了他的嘴,他剛想掙扎,便覺得脖子涼了涼,一股熱流涌出,他甚至不覺得有多痛,便覺得全身力氣隨着那個熱流慢慢消失。
在他身後,莫磊單膝跪在哨兵的背部,靜靜待了幾秒鐘之後才鬆開手,雙手拉住屍體的雙腿朝岩石裡面扯了車,並在地上隨意抓起一些枯枝跟落葉改在血液上,撿起步槍跟先前一般地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拆掉步槍,才轉身朝營地跑去。
他一邊奔跑,一邊在耳機上敲了兩下,等待了半秒又敲了一下。
他這是告訴瓦西多,暗哨已經清除完畢,現在去營地裡,你得給我看好。
不要說話!
這是他兩天以來不斷跟瓦西多重複的要求。
有危險就馬上撤離,這是他對瓦西多的第二個要求,他甚至擔心這一根筋的傢伙不走,還特意告訴瓦西多,只有他脫離危險了,自己就一定能安全離開,不要拖累自己。
潛伏在狙擊位的瓦西多,從莫磊竄進營地開始,身體便開始凝固了。他身前擺放着斯太爾Scout步槍,手指穩穩地放在扳機框外面,他把單筒夜視鏡用兩根繩索綁在步槍的導軌上,全副身神都投了進去,靜靜地等待着獵物的出現。
他看見莫磊了,看見他乾淨利落地從後門側邊的鐵絲網下面鑽了進去,看見他在帳篷跟營房之間穿插,迅速接近最中間的那一棟青磚建成的樓房下,那是莫磊推論出來的瓦倫汀所居住的地方,畢竟不可能普通士兵或者軍官的樓下會有兩個全副武裝的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