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黑夜裡的肉搏
當你使用裝着消聲器手槍來射擊,最好是雙手持槍,因爲裝有消聲器的手槍的後座力會變大,單手持槍一般會失去自己原有的精準度,也會損傷到手腕。
這是馬哥多年的經驗所得,所以,他在追擊過程中,一直都是雙手持槍,斜着身體奔跑,尤其是上坡的時候,他幾乎全程都是側身上坡,這樣從速度、體力上的消耗都會減少,也減小了受攻擊的面積。
他對前面這個獵物越來越感興趣了,這個傢伙要不就是自信到大膽妄爲,要不就是傻乎乎的自以爲是超人,當然,馬哥相信這傢伙一定是前者,畢竟傻乎乎的人早就會死在早先派出來的史密斯手下了。
但是,哪又怎麼樣呢?
在馬哥的世界裡,他身邊所有的兄弟們唯一尊崇的就是暴力,暴力能帶來一切,金錢、權威,雖然馬哥所認爲的暴力不僅僅是暴力表面,即使是用頭腦算計之後的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種。
比如他的隊長、救命恩人‘戰斧’戈登,比如那位看起來慈善可親的沃克斯.圖蘭,他們兩個人都喜歡運用計算之後的暴力,但這樣的暴力也是可怕的、讓人尊崇的。至於‘小刀’維克多之類,不過是恨不得把‘我很聰明’寫在額頭上的瘋子而已,刻意僞裝的傻乎乎的,卻不經意地將自己的精明流露在外,大概維克多身邊的人除了害怕他真正的暴戾之外,還有更多的是瞧不起這種傢伙。
而這個年輕的中國人,在緊張環境裡的決斷力、反擊時的殺傷力,以及看他刺殺小圖蘭的時候,果敢又雷厲風行的復仇手段、殺完之後在全力合擊之中反殺逃走,就的確馬哥心生欣賞。
沿着莫磊所經過的路線,馬哥藉助微弱的星光跟自己的感知去判斷對方留下的痕跡,他走到莫磊斜刺裡衝出去的地方,在那裡思考了兩秒,也側身衝上斜坡,他知道,那個中國人肯定找着一個地方,在好整以暇地等待自己,很可能是子彈、有可能是帶毒的匕首。
參天的蘭伯氏鬆伸腰立枝,山風輕拂着樹葉,像是情人的低吟,樹林裡夜鴞短促而尖利地鳴叫着,有小動物在高大的樹上跳躍的沙沙聲,空氣中伴有泥土的清香跟青草的味道,還有腐爛的動物屍體與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讓人恐懼之外,還有莫名的刺激。
馬哥突然靜止在原地,仍舊保持着向前撲的姿勢,直覺告訴他,莫磊就在附近不遠處,可是,他看着星光下的地形,發現這裡並不適合伏擊,那棵松樹太大了,樹蔭下的植物被遮擋住了陽光,便變得有些死氣沉沉與低矮,要想埋伏在這裡,必須趴下身體,但那樣卻妨礙了暴起發動攻擊,而他更不可能躲在樹後,自己只要從側邊繞過去,他也無能爲力。
他敲敲耳機,再按了幾次通話器,毫無反應,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耳機線不知道什麼時候給扯斷了,這種耳機不好,無法乾溼兩用,而且有線的耳機總是會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掉。
那就自己有一個人來吧,馬哥自信滿滿。
人會藏在哪呢?肯定是在附近,風裡面有人體的味道。
樹上?
有可能。
……
休憩了幾分鐘的莫磊仍然覺得脫力,小腿部位像是給扎進了幾萬根細如遊絲的小針,酸脹麻木,可強烈的戰意仍舊讓腎上腺素維持在峰頂。他背對着馬哥,閉上眼仔細的聽着,他現在站在上風口,唯一的優勢就是突襲。
清脆的‘滴答’聲傳進耳膜,那是子彈滑進槍膛的聲音,這種合金的金屬摩擦聲,莫磊曾經聽過成千上萬遍,不會聽錯。他明白,對方應該是新換了一個彈匣,已經離自己很近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那是重物壓倒了地上的乾枯的枝葉聲,森林裡的枝葉長年累月的累積,早就鋪上了厚厚的一層,葉子的破碎聲在夜裡已經非常刺耳了。
1……,2……。
3……!
莫磊探出自己的左手,朝着黑影甩出第一節毒漆藤,緊接着,再甩出第二節,這一次的位置稍稍向左下。
他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甩出去的東西除非有破空聲,那就是用弓或者設備彈射出去的東西,人一定會滾落在地上去閃躲,像對方這種專業人士,他肯定早就推測過自己身上不會有手雷之類的武器,那麼,一是低頭閃躲,另就是朝一側閃開。
都挺好,都符合自己要求。
馬哥手中的手槍噴出火焰,第二根毒漆藤在他的臉上甩了一下,掉在了地上。子子彈出膛的瞬間的火焰,在黑夜裡點亮了他自己。
莫磊從樹後的另一側閃出,剛纔的疲憊跟麻木隨着衝出的一瞬間消失無蹤,他左手爬出匕首,右手用毒漆藤製成的小圈套朝前方甩出去,繩圈已經被他找了一種無毒的山藤連在了手上,另一頭準確地套中了馬哥的手腕。
用力一扯手中的山藤,毒漆藤上的倒刺勒緊了馬哥的肌膚,手槍掉在了地上,馬哥雙手用力一掙,掙段了手上的繩圈,反手拔出匕首,跟撲過來的莫磊纏鬥在了一起。
黑夜裡,兩個人不發一言,沉默地互刺、劈、撩、劃,彼此依靠着用生命與鮮血換回來的熟練的格殺技巧閃避、攻擊,只有粗重的呼吸聲金屬交匯的撞擊聲,還有偶爾匕首大力撞擊而閃出的火光,那一瞬,連夜鴞停止了鳴叫。
馬哥勢大力沉,莫磊以逸待勞,兩人在黑暗之中你來我往的攻擊對方,但似乎都不想傷及對方的生命,片刻之後,兩人分開,彼此氣喘吁吁地在黑夜裡盯着對方,準備下一波的攻擊。
馬哥反持匕首,他發現對面這個傢伙技巧性很強,迅捷兇猛,經驗豐富,而且油滑得像條毒蛇,他的匕首一直不離自己全身的關節,看來對自己還很有想法,竟然想抓自己活口麼?
對面的莫磊靜靜地站在黑暗中,把自己粗重的呼吸調均勻,他也有些驚訝,按照常理,毒漆藤粘上人體5分鐘以內必須會發作,而這種變異的毒漆藤倒刺進入到肌膚或者血液以後,至少會提前3分鐘。對面的這個大猩猩在剛剛經過劇烈的奔跑,血液流轉的速度加快了幾倍,毒漆藤的效用應該發揮得更快纔對。
但好像無濟於事。
他不知道對面的馬哥現在正飽受煎熬。
突如其來的癢最開始是從手腕開始的,被繩圈留下的傷痕位置最開始只有一點點麻,緊隨而來的是刺骨的癢,那種感覺迅速傳到了整個小臂,似乎有一條小蟲子從傷口鑽進了血管,正在沿着血管朝手臂上行。
緊接着臉部也開始變得癢起來,他想伸手去抓。但他突然明白,這是對面那傢伙用了最常見的毒漆藤當做武器來弄傷了自己,這東西在這邊的山裡很常見,但誰會想到他會拿來當做暗器,明明對方也沒有戴防刺穿手套啊。
馬哥不知道的是,莫磊找到一點水源將自己可能觸碰到的地方全部清洗了一遍。
在心裡咒罵對面這個傢伙的無恥,馬哥咬着牙忍受着傷口傳來的刺骨的麻癢感,腳步緩緩後退,他得快速折回一小段坡道,才能從坡上滾下另外一側,他想是的“滾”下去,而不是跑,這種感覺太讓人抓狂了。
莫磊聽見細枝折斷的聲音,對面模糊的黑影彷彿朝後方退了一大步,他明白毒漆藤開始起了作用,便把匕首收起來,衝上去貼近黑影,左手甩下綁手的布條丟向對方的臉,右腿側踢向對方是手腕部位,他感受到了腳外側踢中了對方的手腕,匕首飛進了草叢。
失去武器的馬哥毫不慌亂,忍住極癢,反而乾脆朝前一步,伸出雙臂一下子把莫磊給箍在懷裡,粗壯的雙手摳住莫磊腰部的脊椎骨,他正待用力按下去手指,莫磊的雙掌的掌根狠狠擊打在他的太陽穴,馬哥的手一鬆,莫磊落在了地上,膝蓋頂上馬哥的襠部,右手捏成鳳眼,再次在馬哥的太陽穴一擊,馬哥來不及閃躲,便昏天黑地地倒在了地上。
還得補上一下才放心,莫磊不會再犯巷子裡出現的那個錯誤,這個傢伙看起來也是皮堅肉厚。他撲過去伸手摁住馬哥的耳後用力一掐,也顧不得是否能沾上對方臉上殘留的毒漆藤粉末,然後才放心地站了起來。
突然,一道強光在樹林外亮起,緊接着就是HK416步槍‘噹噹噹當’的聲音,子彈朝着莫磊的方向,擦過他的身邊飛進樹林。
艹你大爺!
莫磊在心中怒罵一句,轉身便衝進身後茂密的森林。
一邊像鬼魅一般地穿行,一邊想需要找一個有水源的地方清洗一下,不知道剛纔是否沾到了那鬼東西。
短點射不間斷地響起,大概打完了一個彈匣之後纔沒了聲音,‘小刀’維克多端着他鋸短了槍管的HK416,跟一名手持左輪手槍的警察衝到了剛纔莫磊跟馬哥格鬥的地方。
警察打開手電,照了照地上昏迷中的馬哥,再看了看黑夜中的叢林,將視線轉向了面色陰沉的維克多,他發現維克多手中的HK416正在對準了地下的馬哥,便趕緊將視線移開,裝腔作勢地拿着左輪手槍指向黑夜。
維克多放在扳機前面的手指微微顫抖,幾秒鐘之後,他還是收回了槍口,對那名警察下令,“他應該是中了毒漆藤的毒,你來揹他回去。”
警察剛剛詫異的反問一句,“我?”
維克多的戰術手電突然打開,強光直刺在賽爾的臉上,燈光下,賽爾那張滿是血絲的臉緊張地抽搐了一下,酒糟鼻顯得更紅了,他點點頭,趕緊將手槍收緊皮套,彎腰把地上的馬哥扶了起來。
維克多對着莫磊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