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爾虞我詐
在山路上風馳電摯的猛禽皮卡車上,維克多手中的小刀飛速旋轉,不再吼叫着罵人。他在思考、將自己站在莫磊的位置去思考問題。
如果自己勢單力薄,後勤缺乏毫無補給,而又前無退路後有追兵,自己會怎麼做呢?
首先自己肯定不會直接將車開到華人區,畢竟按照資料中的說法,這位姓莫的很顧忌他同胞的安全,所以,他肯定會在前方岔路口將車開上山坡。
山坡不是死路,當然可以徑直前開,不到一百公里之後又能上高速,可是在這環境下,他是肯定不會走上高速然後被兩頭圍堵的,那麼他只有將車扔掉,在大山裡呆上幾天再做打算。
而資料顯示,這個傢伙對叢林十分熟悉,一進大山便猶如虎入叢林,曾經有三名警察在山林裡尾隨圍攻他,卻給他一個人揍得跟孫子似的。
情報上說,對方還精通自動武器,擅於製作陷阱,說他是獵人肯定有點牽強,極有可能是中國某支特殊部隊的退役軍人。維克多還沒有退役之前,曾經參加過一次跟中方軍隊的演習,在演習中自己一方給對方打得像條喪家之犬,也是因爲那一次之後,自己才苦學中文。
“走上邊那條路。”他指揮司機,朝着另一條岔路開上去,司機楞了楞,沒敢提出自己的疑問,便按照指示朝上開去。
陽光從山林中穿過,轟鳴的汽車聲驚動了林間的小獸,一隻長着漂亮尾巴的山雉撲閃着翅膀將腦袋扎進了雜草堆裡。
大約行進了十來分鐘之後,維克多舉起捏成拳頭的右手,司機茫然地一腳剎車踩下去,後座的傢伙差點撲進了駕駛室,維克多翻翻白眼。
這倆傻子,待會兒就讓他們去送死吧。
猛禽靠着山坡停下,維克多拉開車門,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地方隱藏起來,他透過車窗,已經看見那條深深的輪胎印,陡坡邊沿的草上全是污泥跟壓過的痕跡,下方的杉樹林外側樹枝斷裂。
如自己所想,莫磊在這裡將車丟棄,很可能隱身在旁邊正準備伏擊自己呢。
司機也看見了前面車胎的痕跡,他趕緊將身子伏低,拉開車門躲在了輪胎邊,反手拔出自己那把大號的阿斯特拉M960左輪,牙關緊咬,臉色蒼白。
“砰”地一聲,槍響了。
坐在後座的隊員拉開車門,打算從車右側繞過後廂,躲到路邊的山坡下。他剛剛露出一點腦袋,一發子彈從他的左前額射進,右後腦勺穿出,帶出幾片碎骨跟血花。
維克多沉默地舉起手中的HK416,對着子彈射出的方向打光了所有的子彈,熟練地甩掉彈匣換上新的,司機也撲過去隊員的屍體旁撿起那支AKM步槍,朝着山坡上胡亂放了幾槍,他可不敢像維克多那樣浪費子彈,畢竟就算是呼叫了援兵過來,自己還有好長一段時間需要自保。
躲在茂密的樹林深處的莫磊將身體蜷曲成一團貓在一棵樹後,他看看左側上方的彈着點暗暗驚訝:2秒鐘30發5.56毫米的子彈打成一個標準的X字型,而對方應該只是將持槍的手從掩藏處伸出來開的槍。至於後來響起的AK的聲音,應該槍手自己就已經亂了,毫無章法,純粹的浪費子彈。
緩緩地、悄無聲息地在山林內後退着行走,在死角處,莫磊轉身躥進了叢林。
道路上陷入了寂靜,上午的太陽照耀着的山道上,一臺迷彩色的福特猛禽停在路邊,一具頭上冒着血的屍體躺在車旁,讓這幅圖片多了些詭異。
維克多拍拍車身,示意司機原地等待,自己則像鬼魅一樣的融入了山林之間,司機藉着車體的掩護,偷偷拉開車門從儲物臺上拿出衛星電話。
維克多隻是臨時改變了主意——司機還是留着吧,有個人開車也好。
從半坡上越過山谷,莫磊進入了山林深處,山谷裡植被茂盛,各種藤蔓縱橫交錯,雖然也有一條小路,但小路依附山勢,狹窄而且陡峭,有的地方終年沒有人行走,已被藤蔓雜草封閉,在這樣的道路上,人多根本沒用,即便是在當年自己的體力巔峰轉態,如果帶着小分隊進來也是倍感艱難。
他站在原地分辨好方向,弄了一把枝葉紮了一個圈戴在自己頭上,身體上也做了簡單的僞裝,並且在撤退路線上或真或假地安裝了幾個陷阱,便朝深山裡面走去。手槍已經收進了腰間,現在他的手上只抓着那把匕首,在山裡,有時候匕首比子彈更實用。
在他身後不遠,用枝葉將自己僞裝一番的維克多,小心翼翼地端着槍跟了上來,眼睛在濃眉下眯成一條縫,小心地擦看着周圍的環境,他知道,把自己引進深山裡來的這個傢伙,肯定在前面布了不少陷阱等着自己,自己雖然也有豐富的叢林作戰經驗,但那是在地空協同的前提下才進行的,不過他也明白,在哥倫比亞的這種大山裡,就算是有直升機配合也作用不大。
熱帶叢林的地理和氣候條件並不適合直升機,忽高忽低的氣溫跟溼度,使直升機的引擎和機件磨損加劇,山體間急襲的氣流難以預測,茂盛的植被爲地面人員攻擊直升機提供了良好的掩蔽,客觀地講,在山嶽叢林中使用直升機機動,總體上還是利大於弊的。
前方有一片草葉的葉片方向不對。
維克多眼皮跳了跳,他一路都是拆着各種真真假假大大小小的陷阱過來的,雖然知道有的是假的,但卻不能掉以輕心,真正的陷阱是可以將自己重傷或者致命的。
這傢伙有些煩人啊!
維克多忍住不耐煩,他蹲下身子,伸出帶着戰術手套的手緩緩摸進草叢,再慢慢從裡面拿出來,手上多了一條手指粗細的毒漆藤,他警覺地往後退了幾步,抓住手中的藤蔓一拉。
藤蔓從草叢裡給他拉出來好幾米,這是個假陷阱,但,毒漆藤如果挨在了身上,也足可以讓自己躺屍幾天了,那種痛苦自己曾經是經歷過的。
維克多怒火沖天,但也無可奈何,他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的確是有點操之過急,不應該追得太快,叢林裡自己也熟,要說設幾個圈套容易,但要避開這些圈套就難了,自己也可以繞一個大圈到前面去圍堵,但說到在叢林內的戰鬥,自己還是有點心虛。
那麼,既然莫磊拿了自己的車往這個方向過來,肯定就是返回華人社區,自己應該自己去華人社區甕中捉鱉,而不是給他引進大山內一籌莫展。
他乾脆轉身就走,自己跟着進入到大山,那真是大海撈針了,這個傢伙像只狐狸一樣的油滑,那就在他要去的地方等着他就好。
維克多沿着來路返回停車點,那位司機正端着槍小心翼翼地朝上面瞄準,差點被從山坡上走下來的維克多嚇得扣動了扳機。
“你找人來了嗎?”維克多俯衝下山,看了看地上那具屍體。
“找了。”
“嗯,叫他們開始搜山,你叫上幾個厲害一點的幫手,我們晚上直接去社區裡等他。”
司機也不是傻子,瞬間明白了維克多的想法,他趕緊把槍放進車內,打算上去開車離開。
“你他媽先去把屍體扛進車廂,懂嗎?你個白癡。”維克多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
山谷的另一側,莫磊半躺在一個天然的坑洞裡,左手上抓着一條蝰蛇,小心翼翼地手握蝰蛇頸部,將蛇頭置放於用一片泡桐木葉做成的漏斗上放,這是他自制的盛毒容器,在漏斗下方放着他的匕首,這是以防毒液流出浪費。
他用另一手的食、拇二指在兩側毒腺部位由後向前推動擠壓,毒液從蛇口流出,擠到再無毒液之後,他隨手將那條已經奄奄一息的毒蛇殺死,再把收集的毒液小心翼翼地抹在刀刃跟刀尖上,靜靜地看着毒液幹掉。
腎上腺素的飆升讓他興奮,原本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但他卻爲這興奮有一絲羞愧,無數年的機械性鍛鍊讓他的習慣都帶着戰爭的色彩跟陰謀論,他的骨子裡沉澱着對暴力的渴望,但天性裡的善良卻又讓他有些悲天憫人。
真實需要面對。但黑暗與光明,都令人震撼。
蒂娜說過,他想要生氣,不需要發飆,只需要沉下臉來就可以了。
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