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受傷之後的奔逃
大雨終於來了,雖早有徵兆,可當像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草坪上、樹葉上的時候,那種連續不斷的‘沙沙’聲像是敲落在人心頭上,幾分鐘之後,便開始有水流彙集在一起從山坡上自上而下流過。原本靜止了的風伴隨着雨水也開始出現了,伊始只是在半空盤旋,‘呼呼’狂叫,片刻之後,開始貼着地面疾行,瘋狂地搖着樹木花草,伴隨着電閃雷鳴,彷彿想將地上的暴戾跟血腥洗刷一空。
手忙腳亂的警察把吳家莊園內的兩具屍體都擡上了卡車,莊園內剩下史密斯、凱爾,還有那位治安官先生查爾斯,幾位華裔老人悲憤不已,還有一開始就未曾離開的年輕人也在雨中狂吼,陣陣槍栓聲蓋過了雨聲,但被幾個老人勸住了。
他們都知道,這個仇,需要慢慢報,這種恨,需要他們慢慢償還。
“我知道,你一定就在附近,我一定會找你出來的,老人家我會好好安葬,有本事,你就來找我,不然,我們還會來的,下次來,就不一定是我了,他們也不一定這麼好運……。”
“你受傷了,跑不了多遠了,別連累其他人……!”
“你麻煩大了,趕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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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毫不在乎這些華人的仇視,他對着黑暗的山坡大喊,因爲他知道,那個姓莫的傢伙雖然受了傷,但肯定還在附近徘徊未去。
山坡上的莫磊斜靠着一塊巨石站在雨水裡,任憑雨水沖刷着身體,傷口仍舊在往外滲血,但一出現就被雨水衝得乾乾淨淨。
他眼睛充滿血絲,心裡燃燒着火焰,心跳聲像是一面大鼓。
他並未曾聽見史密斯的呼叫聲,但他知道,無論怎麼樣,如果不給老爺子報仇,他這輩子,就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家,你們如果見到他,也請他來找我吧,放心,這件事情還有得商量的、說實話,你們真的好運,如果今天來的不是我,恐怕就是第二種處理方案了。”
史密斯對着那幾位老人和顏悅色的說,可是換來的是怒目而視。
狼來了,吃完了,走的時候再告訴你,說好在來的不是老虎??
一位警察拿着雨衣走進來,遞了一件給史密斯,再把另一件小心地幫凱爾穿好,彎下腰,史密斯走過去把凱爾扶上警察的後背。
“信不信,由你們決定。”史密斯無所謂的揮揮手,跟在後面離開了吳家莊園,他的手裡除了那支沙漠之鷹50之外,左手還抓着凱爾的HS2000,治安官查爾斯對照幾位老人彎彎腰,雨衣都懶得批,低頭衝進了暴雨之中。
“偉拉要跟我走。”查爾斯走到自己的車身旁邊,前面的史密斯突然站定回過身子,兩人差點撞在了一起。
“不行,他是警察,不隨你們的人!”查爾斯一口回絕。
“老兄,不是我在邀請他,是命令!”史密斯把雨衣上的頭套摘下,大雨瞬間順着他的金髮流下,滿臉的水花配着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疤,在雨夜裡很是可怖。
“是命令!”彷彿擔心查爾斯沒有聽懂是的,他再伸出手指了指頭上,“明白嗎?”
“我沒接到過這種命令。”查爾斯毫不退縮,想從史密斯身邊繞過去。
“我是警察,我來,是來抓嫌疑人的,不是來配合你的。”
“治安官先生,如果來的是‘小刀’,你懂的,這將會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局面,你希望‘小刀’來麼?他現在也在附近,在努基的科連斯特角,保護老闆。”
史密斯一把抓住治安官的衣襟,他比查爾斯高半個頭,有些威脅性地看着他。
“哪又怎樣?史密斯?湯姆?我管你叫什麼,總之,偉拉是我的人,你以爲我是靠攀高枝當的這個治安官?”與史密斯相比矮上一大截的查爾斯仰頭看着英俊的白人,臉色平靜。
史密斯送開他的衣襟,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見鬼,我真想殺了你!這樣子吧,我保證帶他去問完話之後,送他回來,安全無恙地回來。”
“你徵求他的意見吧,如果他願意的話。但是他少一根汗毛,我也要找你的。”查爾斯擡手整理自己的衣襟,示意史密斯走在前面。
因爲他自己的車在最裡面,只有前面的車走了,他才能離開。
暴雨如注,彷彿要天地之間的積水瞬間倒在卡爾卡這個小盆地裡,華人居住區的廣場小水溝裡開始有水溢出,那幾顆廣場正中間的竹子被暴雨壓彎了腰。
看着前方的車輛緩緩啓動離開,查爾斯在原地跺了跺腳,雨水已經將他的鞋子跟衣服全部浸透,他的車不太好,大燈已經壞了好久都沒來得及去修,他不能離前方的車太近,這樣的天氣完全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況。
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雷鳴聲像是從平地滾滾而來,查爾斯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水,伸手拉開了車門,坐上駕駛座把門用力關上,車廂外的風雨瞬間灌入,又瞬間被擋在車廂之外。
隨之響起的還有後座的關門聲。
一把史密斯.45口徑的手槍頂在查爾斯的後腦勺上,後視鏡裡,是莫磊被雨水沖洗得蒼白的臉,跟冒着火星的眼睛。
“把槍遞給我。”
查爾斯依言把腰間的手槍拿給他,並翻起自己的褲腿跟衣服示意莫磊,身上腰間沒有了其他武器。
“朝前開。”
“hi,莫先生。”查爾斯面不改色,伸手點火,可是他這老爺車連點幾次火都無動於衷。
查爾斯搖搖頭,“抱歉,你想去哪?你看起來不太好。”
“我該殺了你再換一種出行方式麼?”莫磊的食指關節開始用力。
“不需要,問題是這車的確有點老舊,我開它,需要的是運氣。”查爾斯再次點火,汽車劇烈地抖動,幾秒鐘之後,竟然啓動了。
莫磊的手抖了抖,又迅速恢復穩定,呼吸粗重渾濁。他指了指大門方向,“朝前走,去你家。”
“我家住在治安局給的宿舍,你去不了,可是你的確需要治療,莫先生。”查爾斯不緊不慢地啓動汽車,開出大門。
莫磊沒有回答,他的左手原本用草藥包紮了一番,此刻全部被水浸透,忽然傳來的劇痛跟左臂上新傷的劇痛連在了一起,痛得他深吸一口氣。
他必須想辦法忘記這種痛,必須想辦法儘快止血,他的襯衫早就不存在了,被撕成一片一片的布條裹在了左臂的舊創口跟左手背上。
他命令查爾斯把自己的襯衫扯了下來,接過來之後,右手的槍口仍然頂在查爾斯的後腦勺上。他低頭用牙齒將襯衣撕下一長條,再把布條纏在手臂上,用牙齒跟手指在上邊打了一個結。
“莫先生,你想好去哪兒了麼?”查爾斯透過後視鏡,看着那張毫無血色卻有些亢奮的臉。
“朝前開,走最近的縣城。”
“路上會有危險,你知道,現在到處都是你的通緝令。”
“我有你!”莫磊槍管朝前頂了頂。
查爾斯專心開車,車外雨幕如簾,雨刮器來回橫掃着發出巨大的聲音。
“我很奇怪,你爲什麼不離開?你可以找你們的大使館,他們會照顧你。或者你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方法回去,我想,你肯定會有方法的。”
過了半晌,查爾斯突然特別好奇地問。
“因爲事情還沒辦完。”莫磊冷冷地回答。
“什麼事情?你難道還想拿到那筆遺產?莫先生,那是不可能了的。”
“何況你想要報仇,也已經報了,圖蘭也死在你的手裡,對吧,雖然大家都沒有證據是你殺的,但,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纔會去殺了他,哈哈,真諷刺,我也想抓他,但卻被一個無關的人將他殺了。”
“是我殺的,又怎麼樣呢?我不想跟你討論人性,只是,他們惹到我了,惹錯人了,就得付出代價。”
“莫先生,你真的沒有問題?”查爾斯看着後視鏡,那個男人在鏡子裡突然晃了晃,“你大概需要藥物。”
“專心開車。”莫磊強忍住如潮水般襲來的睏意,腦袋像是有一隻大鐘在嗡嗡作響,嘴脣上的傷口撕開了,一陣陣的疼。
他吞嚥了一下口水,咬了咬舌尖。
“偉拉,我很喜歡,我知道是他放了你,換作我,我也會放了你。”查爾斯安慰似的對照後方說。
“我不會殺你,所以你不用跟我套近乎。”莫磊乾脆把車窗打開一絲縫隙,雨點跟風從縫隙裡鑽進來,帶着新鮮的氣息跟山林的味道。
“想辦法送我去佩雷拉,我會放了你。”莫磊振作精神,把槍口稍微朝後方移了移,減少了查爾斯的壓力。
大雨裡,前方高速入口的警燈仍然在雨中閃爍、旋轉。
莫磊將身體往車裡縮了縮,握槍的指關節有些泛白,腫脹的左手把匕首抓在了手裡,拿捏不穩,但,捅進柔軟的肉體是沒有問題的。
誰也沒有開口,也無需開口,莫磊明白,如果查爾斯敢呼救,無非就是將刀子送進他的脊樑,自己再度衝進叢林而已。
“你隱藏好,我來處理。”查爾斯溫言對莫磊開口,“我的手慢慢伸進口袋裡,我是在掏證件給他們看,你可以將手槍塞在我的腋下,你看,我安全帶也沒有解開的。”
汽車開始降低速度,緩緩滑行,漸漸停住。
兩名全副武裝的軍裝警員端着槍,小心翼翼地接近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