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活在黑夜當中的人
午夜剛過,國安局行動局副局長貝特尼斯先生正打算睡覺,自從上任之後,每一天的工作量遠遠超過以前。失去了以前揮灑自如的灑脫,卻多了掌控一切的權利,這種事情,貝特尼斯談不上是好是壞。
電話響起的時候,貝特尼斯正靠在牀頭上醞釀睡眠,那個女人在多年以前就離他而去,貝特尼斯常常在想,這個女人的離去解決了自己多年的困惑,得以全副身心撲在工作上,纔能有今天的成就。但他在心裡還感謝一個人:沃克斯。這個男人強大得無法想象,短短的一個月給自己提供了太多信息,也替自己創造了無數機會。
“你好?”貝特尼斯拿起電話,號碼顯示是一串‘0’,應該是保密電話。當然,知道自己私人號碼的本來就不多,貝特尼斯沒什麼可顧忌的。
“貝特尼斯,我是桑託。”
“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貝特尼斯來了興趣。這個桑託可不好對付,在國安局裡呆了20幾年,據說手上的資料可以抵得上一支軍隊,但對貝特尼斯卻半點敬意都欠逢。“你上次不是說過,不想捲進什麼是非裡嗎?這麼晚找我有何貴幹?”
貝特尼斯不需要對桑託虛與委蛇,一個小小情報分析組的科長,根基雖深。但貝特尼斯自認爲立身很正。
“來不及了,我已經被拖下水了。”
真不知道這麼柔和的聲音這麼可能從桑託那粗壯的身體裡發出。
貝特尼斯胡思亂想,但他迅即接上了桑託的話頭,“怎麼可能呢?誰能將你拖下水呢?現在的總統也不行啊,他當不了多久啦,馬上就要換屆。”
對這個玩笑,桑託絲毫感覺不到有什麼笑點。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聽說你可以搞到一個人的資料,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需要見面聊一下呢。貝特尼斯,互惠互利。”
“無需提醒我,桑託,我記得你的情報網絡可比大部分人強,怎麼會想起來找我瞭解資料呢?”躺在牀上的貝特尼斯輕笑一聲。
“老貝特尼斯,記住,互惠互利。”桑託的聲音聽上去不太高興,然後,他說出一個地址,便掛了電話。
拿着話筒的貝特尼斯陷入了沉思。
……
與貝特尼斯一樣,在午夜裡尚得不到休息的不止他一個。
動怒了的周睿消耗了一些人情找出一位名叫愛力多.格羅的傢伙。格羅在某些領域裡大名鼎鼎,也是出了名的獨行俠,這些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或者說拿到了一筆可以退休養老的鉅款,竟然通過自己的方式從醒獅大酒店查起,順藤摸瓜找到了雅典娜的線索。
這件事情的處理,當然無需周睿動手,他將信息轉達給了莫磊。
莫磊相信,所有的脈絡最終都能匯聚成一點,事情的起點到終點,在中途會有很多分叉路口,七拐八彎地又繞了回來。這個格羅,也許又是其中的一環、一個線頭。
格羅在二十幾歲的時候,曾經在巴西某個情報組織工作,十幾年之後便離開了政府部門單幹,時不時也會替某些部門打個雜,手上掌握的信息極多,渠道也及其廣泛。這次尋找那個漂亮的印歐混血女人,格羅只看了一眼她的照片之後再打了幾個電話,便輕輕鬆鬆完成了任務。
交完情報之後,格羅又跑去巴西利亞去與女朋友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纔回到波哥大。此時他正在經常造訪的夜總會裡,坐在常坐的位置上,看着燈光閃爍和屈指可數的幾位西方遊客在舞池裡蹦蹦跳跳。
‘情非得已俱樂部’位於波哥大老區的市場邊上,是一家現代風格的酒吧兼餐廳,是屬於格羅名下的物業。他到這兒來基本上都是夜裡十一點之後,而且來了之後就很少遠離他的座位——擺在角落裡的一個環形沙發,左右各有一名拿槍的保鏢。當然,除了他獨自去辦公室盤點營收或者上網看郵件。
大約午夜時分,他想要上個廁所,於是沿着圓形樓梯上到二樓的老窩,揮揮手讓保鏢留在樓下後,他一個人走進了辦公室的私人小衛生間裡。
他尿完尿、沖水、拉拉鍊、轉身,結果跟一把手槍打了個照面。
“他媽的什麼情況?”格羅用西班牙語說道。
“你認識我嗎?”這一句話是用英語說衝出來的。
格羅只是盯着眼前的消聲器。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拜託,你他媽把槍放下,這樣我才能看得到你。”格羅語氣平靜,這樣的場面他遇到太多了。
莫磊將手槍朝下移動,對準格羅的心臟,再度問道,“現在這個視線怎麼樣?”
“認識,你是哪個叫莫磊的中國人,整個南美洲都在找你吧。”格羅點點頭,兩隻手依舊扶着皮帶,只是這一下他心底開始顫抖了,可他依舊保持着漠然的表情,反問道,“你竟然還敢在這裡出現?”
“你竟然沒想到我會來找你嗎?這讓我很驚訝。”莫磊迅速瞥了一眼通往圓柱形樓梯的房門,“你沒想到我會來,是嗎?”
格羅聳聳肩膀,雙手從腰帶上放了下來,“我爲什麼會想到你會來?”
“所有的新聞、以及地下消息都在傳播,我與醒獅大酒店的老闆是什麼關係,難道你做出了那些事情,就不怕我們的報復?”
“我只是口頭傳達消息,這不過是一種生意:我知道某些信息並且用來換取利益。所以,我幹嘛要擔心呢?”
“你這樣說的我無法回答,好像很有道理似的。”莫磊譏笑,用拇指將手中的點45口徑手槍的擊錘扳倒後面,“那就殺了你吧。”
格羅毫不在乎地攤攤手,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可能會現在就對自己下手,對方應該也想從自己嘴裡獲得一些信息,於是他伸出手,輕輕推開胸口的手槍,挑起半邊眉毛問道,“我們還要在衛生間裡站很久嗎?”
莫磊微笑着後退一步,讓格羅走進辦公室,但槍口還在瞄準着格羅的胸脯。格羅的雙手稍稍上舉,不過他一邊看着通往逃生梯的窗戶,一邊用手摩挲着根根直立的金髮,“你是從窗戶跳進來的?這是二樓啊,你也快與我一樣的年紀了,行爲舉止真不成熟。”
“他們沒有滅你的口,恐怕你還是有值得留下來的理由的。”莫磊的手槍指了指牆角的沙發,示意格羅過去坐下。
格羅的手伸向桌面,莫磊警惕地朝前走了一步,一隻手推了推格羅的腰,格羅回頭看了他一眼,順手從桌面上打開雪茄盒,拿出一支雪茄,自己選擇在辦工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告訴我,誰去讓你着雅典娜的?”
“去你媽的!”格羅看也不看莫磊一眼,將雪茄湊到鼻下聞了聞。
“很有種啊。”莫磊重新把槍口對準了巴西人的腦袋。
“如果你開槍,你也活不了。我在這房子裡部署了十個拿槍的人,你槍聲一響,他們就會撲上來要你的命。就算你能對付更多的人,接下來的追殺,也將是無窮無盡的,你……。”巴西人突然停止了囉嗦,他發現莫磊已經將手槍收回了槍套。
莫磊朝前一步,抓住格羅的手臂,讓他轉了一個身,然後死死將他摁在牆上。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讓你感覺到疼痛,會讓你有大聲呼喊救命的衝動,但我跟你保證,只要你敢發出一聲,我就打暈你之後,在你另一條胳膊上也如法炮製。沒有雙臂的格羅會怎麼樣呢?我想沒關係,你有耳朵有嘴就行,對了,你的眼珠我也會幫你留着,放在玻璃瓶裡……。”
一邊說話,莫磊抓住格羅的左手臂向後狠狠一折,然後用自己的肘部一下子砸進格羅伸直的肘後部。
“不要!”
格羅還沒來得及尖叫出來,卻被莫磊揪住頭髮,迎面向牆上撞去。待耳根清淨後,莫磊說道,“再來一下?你的關節還沒斷呢,不過只要你不喊,大概能保住它哦。”
“我說…我告訴你是誰讓我去着雅典娜的。”格羅氣喘吁吁。於是莫磊鬆掉了力道,“一個俄羅斯老王八蛋,叫科瓦連科的。他以前是情報單位的,具體哪個部門我就不好說了,他給了我一筆錢,而且多年以前我也欠他的一個人情,算是徹底還清了吧。”
“爲什麼要找她?”
雙膝發軟的格羅順着牆壁滑了下去,莫磊扶着他坐在地上,只見他臉色慘白,雙眼圓睜,痛苦地抱着自己的手肘。
“爲什麼?格羅。”
“他沒告訴我爲什麼。”
“我這麼能找到他?”
“我怎麼知道,他以前是特工。現在跟我是生意關係,他給我錢,我提供線索,就這麼簡單。”格羅有些懊惱,“說實話,免費給你一條消息,他與沃克斯是合作伙伴,你自己去想吧。”
這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然後是男男女女的尖叫聲。莫磊迅速站起身,朝窗戶奔去。他擡起窗玻璃朝外面看了看,轉過頭看着巴西人,“在他們殺你滅口之前,別忘了告訴他們,我已經來了,要去找瓦連科與沃克斯了。”
格羅靠一隻好胳膊和辦公桌的桌角掙扎着站起,“別走,中國佬,樓下恐怕就是來殺我的,我們一起,去和他們拼了。”
莫磊很快爬到了外面的逃生梯上,轉過頭對格羅說,“樓下的那些傢伙是你要解決的麻煩,我也有我自己的問題呢。”
說完之後,他縱身跳下二樓,消失在黢黑的午夜。
格羅臉色僵硬,低聲詛咒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