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追蹤而來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莫磊正彎腰去拉開車門,他看見號碼是波哥大的區號,想了想,便等待着響了幾聲,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在摁下通話鍵。
電話是高兵打來的。
“檢驗結果毫無問題,心臟驟停。”
“按照我們說的做了嗎?”莫磊一邊發動汽車,看了看兩旁的倒車鏡,將車緩緩從道旁駛出。
“是的,毒理學篩查、抽血,但沒有用到氣相色譜,這裡的設備不夠,時間上也來不及。”
“那他們之前,我是說了解到在臨死之前寧博遠與誰接觸過?做了些什麼?我聽王宇威說過寧博遠去拿回來的那些檢驗報告去了哪裡?是什麼情況?他們有調查麼?”
電話裡的高兵沉默了一陣,“那個幫忙檢查的醫生不見了,僅有的機器壞了,如果去購買新機器至少要60天從週期,修理的話時間更長。”
“不用查了,這已經證明了,是沃克斯乾的。或者說,是滅口。”莫磊將汽車駛上馬路,他現在正在距離索阿查120公里的伊瓦格縣城,這已經是另外一個省份了的縣城了,莫磊在換車的途中,發現身後又有人追了上來,只得放棄與高兵在波哥大見面的打算。
“在虎口處,的確有一處極小的小孔,像是25號針頭造成的,但也很難確認。”高兵緩緩地說着,似乎在努力尋找用詞,“可是檢查結果卻讓人失望,他媽的。”。
“再檢查一次吧,你就待在波哥大,外國人多的地方,更適合隱藏。我一定要去一趟索阿查,再聯繫。”莫磊在車流中緩緩前行,前方的小聖何塞廣場,中午12點的時間段正是車水馬龍的時候,電動車、摩托車與在車流中縱橫馳騁、公交車冒着黑煙如老牛般慢吞吞的,似乎所有人都在按着喇叭,震的人心焦躁、怒火沖天。
好不容易駛過擁堵路段,莫磊看了看兩旁的倒車鏡,在一處路口右轉,將車停在路邊等待了兩分鐘,確認沒有跟蹤之後,徑直朝前方行駛到十字路口再往左轉。這一帶高樓與危房並存、科技與歷史交融,道路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間或的小小咖啡館將香氣溢進空氣當中,鑽進車廂內,莫磊深深地呼吸一口,輕輕踩踩油門,加快了速度。
身上的衣服有些不甚合身,但好在洗得乾乾淨淨,有一股洗衣粉與陽光的味道。脖子上的兩處傷口都做了處理,包上紗布之後再圍了一條黃色帶白色格子的紗巾。身上的傷依舊隱隱作痛,好在並不影響行動,他現在也沒心思去考慮傷的問題,腦袋裡認真地分析着現狀。
可以肯定的是,加納也參與到這件事情裡來了,狄格爾與蒂娜下車的時候,他觀察到蒂娜並非處於受挾持的狀態,再結合狄格爾與自己說的話,用腳趾都想得出來狄格爾是加納手下的第二號或者第三號親信。
那麼,在巴蘭基亞新區的刺殺,就不會是狄格爾安排的,只是用的蒂格爾的名字去召集的殺手。那麼,會是誰呢?會是沃克斯嗎?他犯不着借用別人的名字啊,光明正大的就可以追殺自己,爲了他的侄子報仇這個理由是天經地義的。不是沃克斯又會是誰?
火車上的那羣人是誰?僅僅是想活捉自己,這有點像是狄格爾的安排了,但他爲什麼需要大費周折地待自己離開幾天之後才行動呢?完全可以在佩雷拉或者安剛科小鎮就直接動手了。不是他的話又會是誰呢?
牛魔王與尼克松都曾經提醒自己,美國財政部的特工也在追查印鈔模板的下落,恐怕會追尋着這條線找到自己。可問題是,那些特工那麼傻逼?會被一條假線索弄的暈頭轉向?如果來了,爲什麼沒人出現?
關於華人社區,老人的體檢報告又是怎麼回事?寧博遠與錢姓老人的死亡、醫院機器損壞及主要醫生的消失,足可以證明這是一個陰謀,可問題究竟是什麼陰謀呢?這毫無頭緒啊。
到達索拉查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三點,120公里的道路,莫磊整整開了近三個小時。他在途中將車停在加油站,叫了份漢堡果腹,也順便仔細查勘了一下後方是否有跟蹤的車輛,在確認無誤之後才重新上車。本來想混上一臺旅遊大巴徑直坐到索阿查,但車上的人寥寥無幾,自己這身打扮目標太大,只有到索阿查再想辦法換車了。
索阿查查附近的道路錯綜複雜,莫磊好幾次都將車開進了死衚衕,又再度駛回原地。他找到一處停車場,將車駛進角落停下,坐在車上休憩了片刻便下了車。走進在居民區轉了一圈,手上便多了一件外套,他走到街上伸手攔了一臺出租車,隨意說了一個地址,出租車緩緩前行。
這片區域的道路狹窄,兩旁是歷史悠久的石頭房屋,從年久失修的小樓到露出木架的大宅一應俱全,街道不怎麼平整,出租車的地盤不時刮擦着鋪路的鵝卵石。行人漠然地走在道路中間,視身後的車輛如無物,司機便用力地摁着喇叭,高聲咒罵,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看看後座的客人。
狹小的道路很快被甩在後面,出租車到了索阿查的主街,兩旁也變成了氣派的斜頂石屋和一排排鋪着石板屋瓦的樓房。出租車來到一片鵝卵石鋪就的寬敞廣場,正中心的西蒙.玻利瓦爾總統騎在馬背上揮舞着砍刀,黃銅在陽光下閃着烏光。一座古老的哥特式教堂聳立其旁,廣場上的人不多,但那些賣藝的人兒仍舊在一絲不苟地跳着舞蹈唱着歌。
與教堂隔廣場相望的是一棟十七世紀風格的莊園大宅,屋頂帶有階梯式山牆,門口掛着的木牌顯示這是一家叫‘玻利瓦爾’的餐廳,看來餐廳老闆取名字比較隨意。這棟樓看上去比周邊的其他房屋更新一些,光線從豎欄小窗中射進來,有吃有喝,可以坐下來慢慢思考,離自己要去的街道也只有三個街區,走路也可以到達。
莫磊在臨近廣場出口的地方叫停了出租車,司機很不滿意地嘟囔了幾句,但看見莫磊遞過來的大額鈔票時,便明智地閉上了嘴,回頭露出遠遠稱不上憨厚的笑容。莫磊也沒在意,更沒讓對方找零的意思,推開車門便走向了那間‘玻利瓦爾’餐廳。
屋裡既清涼又愜意,空氣中飄動着木材、炸洋蔥及烤肉的味道,很好聞,很誘人。這兒看來是一家傳統的老式餐館,長方形的木桌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此刻雖然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但依舊有人在這裡喝啤酒、打撲克。一張桌子上坐着五六個男人,看上去全是民工與工人,他們帶着敵意和懷疑掃視了一眼莫磊,然後扭頭繼續打牌。
莫磊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多麼飢餓,他環顧四周,尋找招待,卻一無所獲。於是在一張空桌子上坐了下來,等了兩三分鐘,纔有一位圍着圍裙、三十出頭的矮胖男子走了過來,將一張油乎乎的菜譜丟在桌面上,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盯着莫磊。
莫磊點了一些典型的哥倫比亞餐食,能充飢、口味也不會太怪。矮胖男子等了十幾分鍾才從後廚走出來,胳膊上端着好幾個盤子。莫磊表示了謝意,並且用英語問他,“附近有什麼好的酒店可以過夜麼?”
矮胖男子皺起眉頭默默放下餐盤,將桌面上印着百事可樂廣告的菸灰缸與紅色火柴盒推到一旁,然後才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聽明白莫磊在說什麼。莫磊用西班牙語又問了一遍,男子告訴他,在這附近就有很多好的酒店,並且舉例說明了一家酒店如何的賓至如歸,還向莫磊指明瞭路線。
謝過男招待之後,莫磊開始撲向桌面上的食物,烤玉米火候正好,烤肉上配着洋蔥甚是美味。他一邊掃蕩着餐食,一邊不時透過玻璃朝外面觀看。他故意用英語向矮胖的侍者問路,其實也是一種混繞視線的方法——有人問及的時候,侍者第一反應便會告訴別人,那個外地人在尋找酒店,並且會告訴別人,外地人會去到某某酒店。
在很短的時間內吃光了所有的食物,莫磊四處尋找侍者,向要一杯黑咖啡。突然,那種被人注視的難受感覺再次襲來,但又很快消失。他扭頭看向右邊,大多數用舊了的木桌旁空空蕩蕩,但暗處的小隔間卻有幾個人,小隔間緊鄰着一張裝飾華麗的木雕長吧檯,吧檯沒有坐人,檯面上放着一臺老式轉盤電話。
有一個男人單獨坐在一個隔間,邊喝咖啡邊抽菸。這位中年男子穿着磨舊了的棕色短夾克,長長的頭髮紮成馬尾。但他在莫磊進來的時候便發現已經坐在裡面。還有兩個男人坐在靠入口的隔間,莫磊只能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另一個男人不經意地用一條胳膊肘撐住桌子,傾身向前,把腦袋擱在攤開的手掌上,手掌擋住了他的半邊臉。
他們什麼時候進來的?如果是追蹤自己而來的,爲什麼遲遲不肯動手呢?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掏槍射擊都沒有問題的殺手,爲什麼在一個縣城的小餐館卻開始猶豫了?
矮胖男人出現在吧檯前,莫磊擡手對着侍者揮了揮,對方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面帶疑問。
“能給我一杯咖啡嗎?”
“可以。”侍者點點頭。
“洗手間在哪?”
侍者指了指吧檯左側昏暗的角落,那裡有一條很難看見的小走廊,莫磊也朝着那條小走廊指了指,儘可能把動作做得很大,故意讓人發現自己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