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義無反顧
口吐白沫,身體抽搐,周睿仍舊緊閉着雙眼。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一瞬。來人視乎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了,之後腳步聲伴隨在窸窣聲急促地來到周睿近前,一支帶鞘的匕首伸到了周睿的脣邊用力推擠,並且大聲對着對講機呼叫。
“癲癇,再來一個人。”
“不要靠近……”!有人聲從對講機裡傳出,聲音急促。
可已經來不及了。
魔獸張嘴咬住匕首、甩頭、站立,繩套從身上滑落,匕首從來人的手裡扯出,合身撲進對方的懷裡,擡起右手從嘴裡拔刀插進對方的後頸再用力旋轉了一圈。
濃重的血腥味撲進鼻腔,懷裡的軀體差點將魔獸壓倒在地上。
左手腕的巨痛與迅速的腫脹感影響了魔獸的動作,但他有條不紊地後退,從尚在抖動的屍體上拔出對方的手槍插在腰間,這是一把CZ 75型手槍的10.16毫米大口徑版,遺憾的是屍體身上只另帶了一個彈匣,好彩還塞着一枚手雷在褲兜裡。魔獸快速地蹲下身子解掉屍體身上的防彈衣套進身上,將匕首拔出也插在腰間、手雷揣進衣兜,左手腕復位、扯下屍體上的腰帶固定好左手,便大步衝出鐵門口。
過道是5米,他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所計算的步數。
……
沙漠裡的風又開始瘋狂了。
鋪天蓋地的風帶着尖利的哨聲在塔塔科沙漠貼地而行,捲起堅硬的沙地上片片細沙在旋在一起,細沙毫無還手之力地從原地離開,隨着肆掠的風一起飄向未知之地。
艱難地行走了十幾分鍾,莫磊再次在一處窪地停留了下來,逆風前行太難,消耗體力過大就會影響到自己下一步的行動。但他知道這風向是暫時的,過不了多久就會轉成另一個方向,不如停下來察看地圖、養精蓄銳。
掏出地圖找到自己的所在地,莫磊發現,雖然不斷在修正方位,但剛纔在逆風前行的十幾分鍾變得毫無意義——角度偏差不大,卻也走叉了路。
沒事,還有3500到4000米左右。
將身體斜靠在岩石上,莫磊從背囊裡掏出一盒煙,放在鼻下聞了聞。
真想抽一支啊。
十五分鐘。他給自己的計劃是十五分鐘之內衝進莊園、幹翻守衛、救出魔獸再撤離。沒有醫療救援沒有地面支援,受了傷就得帶着傷一起離開這裡,要不然就死在這裡了。莫磊在過來之前,與大使館的李助理商討了一些事情,純粹是關於華人社區的。關於今晚的事情,莫磊隻字未提。
沒必要,不需要拖曳太多人進來。
小心翼翼地將香菸收起來塞進背囊,莫磊調整了一下身軀,這種坐姿極不舒適,可時間尚早,多休憩一陣便是增加了一份體力。
颶風鋪天蓋地地肆掠了幾分鐘,漸漸變弱。那鬼哭狼嚎的聲音停止下來之後,沙漠裡變得異常安靜,天上的雲散了,星星探出了頭,在湛藍色的天空上灑下微弱的光,彷彿剛纔的颶風只是個幻象。揚起的沙塵隨着風停而下落,那曠野上的嶙峋怪石像極了守護的哨兵。
扯下臉上的面罩,莫磊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從原地站了起來,一隻手扶在身旁的巨石上,再次確認了方向,整理好揹包奔向目的地。
下午在波哥大發生的事情,讓莫磊心裡開始懷疑自己這一次的決定是否正確。這一路上,莫磊都在反反覆覆地認定自己再推翻自己。那一對情侶對他的確帶來了影響,真不知道他們腦子裡裝的究竟是什麼,牴觸情緒是何以滋生的呢?
……
下弦月兀自掛在清冷的夜空,冷冷淡淡、毫不起眼地將柔弱的光輝灑在沙漠上,這一帶白天五顏六色,在太陽下特別美麗。即使是凌晨,那些在沙漠裡露宿的人依舊很多,被專門隔離出來的營地裡依舊有人在唱着歌,大風過後露宿者再度燃起了篝火,似乎危險過去了就不回再來。而在營地之外,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在夜色中像是一頭頭蠢蠢欲動的怪獸,猙獰地沉默着。
穿過長駱駝刺與仙人掌縱生的窪地,莫磊在營地左側的上方朝下面看了看,便再度消失在黑暗裡。他剛纔花了幾分鐘時間與一頭獨狼對峙,那頭狼應該早就吃飽了肚子,對這個有些危險氣息的人類也沒什麼興趣,在對峙了一陣之後便朝後退了幾步再轉身離去。莫磊卻不敢再將匕首收進鞘內,而是抓在手中,一路急奔。
半小時之後,風中開始有潮溼的氣味衝進鼻孔。莫磊再度找到一個凹進的石塊當做藏身之所,拉開面罩深呼吸,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手電察看地圖,用指北針確認方位。
方向正確,離目標地點直線距離1000米左右。
關上手電,看了看手錶上綠油油的數字,現在是凌晨12點10分,離與土狼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鍾。
再次快速地檢查了一下武器裝備,莫磊將身體半躺在沙地上,擡頭看着璀璨的星空。月華如洗、銀河燦爛,幽藍靜謐的天幕上點點繁星,正當中有一顆流星在頭頂由東到西劃過。
有多久沒有這樣子看夜空了?
當第一輛貨櫃車的大燈從巴格格快速道上亮起的時候,莫磊已經接近了莊園,夜視鏡裡,那些蒸汽一般的綠色影子在樹林裡來回移動。遠遠的,他看見不斷接近的貨車,便摘下了夜視鏡,緊接着,第二臺貨櫃車也進入視線。第一臺車迅速接近莊園的外圍,莫磊看見,有幾處地方亮起了燈,兩名全副武裝的槍手衝上了道路,燈光下,路障邊還有兩名槍手埋伏在兩側,他們的身前放着自動步槍。
“轟……。”
“噠噠噠……。”
貨櫃車被逼停的一瞬間,莊園內突然一聲巨響,接着響起了自動步槍的聲音。剛開始只是一支,然後幾支步槍同時射擊,夾雜着手槍沉悶而短促的聲音。莫磊隱藏的位置在東邊,地勢略高,卻依然看不見射擊的火光,只能根據聲音來確定大概的位置。
出事了。
但土狼卻還沒出現,他應該在第三臺貨櫃車上。按照約定,前面兩臺車都是土狼花錢找司機開來之後,肯定會被槍手逼停、檢查、要求返回,迷惑視線而已。而第三臺車上,是土狼與他找來的朋友一起,無需朋友幫忙,只是車廂內裝着三臺大功率摩托車與武器,這是需要信得過的人來使用。
莫磊咬咬牙,等不及了。他反手拔起手槍,戴上夜視鏡,朝着莊園內衝了進去,在他正前方,一支狙擊步槍的夜視瞄準鏡裡,十字架牢牢套住了他的身體。
……
莊園內,周睿陷入了危機。
他一隻手用皮帶簡單地固定在胸前,從地下室內快速衝到入口,拉開鐵門的時候便碰上了正打算衝進入口的兩名看守,其中一名手中拿着一枚震爆彈,已經單手彈開了保險銷。魔獸想都未想,擡手一槍,射穿了看守的腦袋,順手關掉鐵門,雙手抱頭蹲下,手心壓住耳朵,可尖利的聲音依舊從四面八方涌進耳內,那種刺耳的呼嘯聲讓人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腦袋。
掌根在兩側耳朵用力壓擠了幾次,周睿打開鐵門衝了出去——來不及了,再等待下去,自己就將被對方封鎖在地下室內。他快速衝到一樓,對着依舊抱着頭在地上翻滾的另一名看守補了一槍,才往門口衝了幾步,一支M16從前方右側的小門口冒出了火光。周睿合身撲過沙發,仰面倒在沙發與茶几之間,剛想擡手還擊,可另一支M16擊碎了玻璃窗,開始射擊。周睿只能將身體蜷縮到最小,縮進了沙發的一角等待能夠還擊的機會。
一發子彈打在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飛濺的石頭碎片有一塊擦着周睿右大腿飛過,帶起一片血花。周睿朝裡側移了移,擡手還了一槍。
但願莫磊與土狼這倆小子還沒來,這裡的人數比自己看見的要多幾倍,而外圍肯定還有不少槍手在等待着。
沉默地等待……、耐心地等待……,周睿間或從縫隙中開槍還擊,並在還擊的間隙中打量着四周:客廳呈長方形,在他的左側10米左右有一堵牆,牆後便是通向2樓的樓梯,右側3米有兩扇落地窗,落地窗之間便是壁爐,一臺投影儀掛在後背的牆壁上,下面有一副風景畫,左側再往後便是廚房與餐廳,右後側是通往後院的小門。此刻右側的一扇落地窗已經被打成粉碎,右後側的小門也有人在守着,燈光從天花板、牆角、鏤空的壁畫下射出,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如果有人從二樓攻擊,自己只能被亂槍射死。
顧不得子彈多寡了,周睿擡手先是打滅了天花板上的吊燈,然後再開了兩槍,將影壁與走道上的燈光打滅,室內變得昏暗了一些,可絲毫不阻礙視線。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一支槍管從二樓的護欄出伸出,周睿擡手連開三槍,子彈打得護欄貼着的木質護手碎片四濺,槍手收起步槍縮起了身子。周睿趁機擡起雙腳,猛蹬面前的大理石茶几,想將茶几側面翻過來當做掩體,可反震力震得雙腳隱隱作痛,大理石茶几也只是在地攤上移動了幾釐米。無奈之下,周睿只得將身體移動到沙發一側,伸手搬了搬沙發,可沙發框架也是實木的,沉重無比,僅憑一隻未受傷的右手根本移動不了。
復位的左手腕雖然可以小範圍活動,可依舊用輕微的腫脹感與麻木傳來,無法靈活運用。
短促而尖利的槍聲夾雜在M16的“噠噠”聲中很難分辨,但槍聲卻是從左後側餐廳外圍響起,手槍聲有些飄忽,像是距離較遠,但依稀可辨那是瓦爾特P99的聲音,有人在大聲呼叫、有對講機裡傳來的急促的指令聲。周睿瞬間大喜,他知道也只有莫磊這傢伙才喜歡瓦爾特P99。
他們來了。
可隨即周睿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知道這棟莊園內外究竟有多少槍手、多少激光感應器與詭雷及陷阱。這倆個傢伙會不會有危險?
不等待了。
周睿將手槍放在地上,右手從兜裡掏出手雷,單手彈開保險銷,默數兩秒之後扔上二樓。當爆炸聲響起之後,周睿迅速單手換掉彈匣,拔腿便朝着右側的落地玻璃窗衝了過去,一邊衝,一邊將那被手雷爆炸聲呆滯了一秒鐘的槍手打了個滿臉桃花開,跳躍着衝進了後院。
院子裡的燈被打熄幾盞,可依舊能辨清敵我。餘光所及,他看見一個在樹叢中跳躍前進的身影,被一梭子彈打中,軀體撲進了密林之中便變得悄無聲息。
周睿的腦袋裡轟然一下,暴怒地從藏身處擡起身子,對着射出子彈的方向連開兩槍,瞬間將火力全部吸引了過來。子彈在昏暗的院子內劃出一道道搖曳的光,子彈嗖嗖地落在周睿的身側,將他壓制在原地,他的手指緊緊摳住草地,左手與地面接觸的位置痛徹入骨,卻讓他原本昏沉的腦袋驀然清醒。
莫磊!
衝出去,衝過去。
要死也死在一起。
土狼呢?
貨櫃車尖利的喇叭聲響起,雪亮的頭燈突然打開,從莊園圍牆外狠狠地撞了進來,緊接着,AK47的聲音瘋狂地響起,緊隨之後的手雷在圍牆缺口的方向轟然炸響。
周睿右手抓住槍,側身匍匐前進了幾米,猛地原地躍起,再次開槍,將他正前方兩米左右的槍手打了個透心涼,然後他衝上前去,順手從屍體上扯下那支M16掛在胸前,用右手掌控着開始點射。
槍聲震碎了寧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