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做夢都沒料到,最後一個將她推向絕境的,居然是自己的父親——葉世峰。
她做這一切,到底是爲了誰?
跟韓家之間的合作關係,只要她肯往韓都身上砸錢,只要跟司凜之間的關係沒有變化,便能一直保持得住,何至於用得着拿他這個父親來聯姻?如果不是爲了讓他能娶了個守得住家、守得住他的好女人,她葉嫵又何苦來暫時放下對君家的仇恨,辛辛苦苦這麼長時間給他籌謀,給他置辦這場恢弘婚禮?
如果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如果不是韓家看上了自己的潛力和背後的司凜,他葉世峰當真以爲,以他的品行和德xing,以他的家世和手上的那點子家底,能娶得起韓琴?韓家肯將自家條件這麼好的女人,嫁給你一個北寧市赫赫有名的愚孝男人?!
爸爸,你一邊享受着我這個女兒給你帶來榮華富貴、風光無二,一邊又死命的在這個女兒最無助、最無措的時候,以至親的身份落井下石……你這麼做,就不覺着愧疚嗎?
她不求當別人指責、懷疑她的時候,自己的家人能站在她身旁力挺,只求他們不跟旁人一起對她落井下石,只求你一直保持沉默,難道這個要求也很苛刻、很過分嗎?!
此時此刻,葉嫵真的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作何滋味,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招來的居然只是怨恨和反目,別人對她落井下石也就罷了,可自己的父親在背後捅刀子……這就是她百般袒護的父親?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葉嫵背後捅刀子了,葉嫵一忍、再忍……已經忍無可忍!
當初遠在星城,趁着葉嫵被請進警局裡時,他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救出這個女兒,反而便被葉筱筱幾句攛掇跑來星城要權要錢;
第二次,葉老太太和何家母女倆合夥對媽媽下毒,害死了媽媽,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給妻子喊冤報仇,反而是要維護好他的情人、私生女和母親;
第三次、第四次……
上一次,葉妍跑到家裡來要打葉嫵這個姐姐,他這個做父親的,唯一維護的那個人,只有葉妍,甚至因爲司凜對葉妍下手而恨上了葉嫵……
一次又一次的,葉嫵的心,早已經被這個男人傷透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爲什麼爸爸可以那麼理所應當的享受着她這個女兒所帶來的一切,又厚顏無恥的指責她心狠手辣,對她落井下石?
呵呵……當年的nainai便是如此,一邊享受着葉家的榮華富貴,一邊把葉家的東西往蘇家偷,之前的葉妍同樣如此,一邊讓葉氏千金、葉嫵妹妹的頭銜給她增光添彩,享受葉家財富帶來的優渥生活,一邊毫無愧疚的要求犧牲葉氏一切,而爲她的愛情讓路……
現在葉嫵終於發現,原來,——爸爸也是如此!
真不愧是一家三代人呢,果然那麼相像啊!葉老太、葉世峰和葉妍,老中青三代人,個xing上幾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般的理直氣壯,那般的厚顏無恥,那般的令人作嘔!
怪不得……爺爺留下的遺囑裡,只讓葉嫵繼承葉氏的一切,卻不願意留給別人分毫!
爺爺是早就看清楚了着三代人的德行啊。
他們三人,纔是真正的一家人,纔是真正的血親,她葉嫵就是個傻子,辛苦賺錢供他們揮霍!辛苦籌謀保護這個家族,保護這羣蛀蟲們!
看着葉世峰英俊面容上,那般的憨厚、耿直與義正言辭,可是在這一切的表象之下,掩埋着的……是那隱隱的狡黠和算計,雙眼精芒一轉,好像真的是被君明翊挑撥了一般……
當葉世峰眸子裡的精芒流轉而逝時,葉嫵的心,猛地狂跳了起來,脊背幾乎都被冷汗溼透!
爸爸,真的有外表看起來的這般無害而窩囊嗎?
每一次旁人的挑撥,他好像都能輕而易舉的上當,每一次對手的挑釁,他總能將責任歸結到葉嫵的身上,而每一次當葉嫵即將對他失望透頂時,這個男人,卻總能對葉嫵推心置腹一番,然後做出一副或是頹喪、或是意興闌珊、或是不理世事的模樣,取得她的諒解,葉嫵心軟之下,未免又替他籌謀一番……
一次、兩次……真的每一次都這麼巧合嗎?
葉嫵不知道。
但她清楚,從今天起,這個家……讓她膽戰心驚。
她再也不敢小覷任何人,再不敢好心腸的替家人籌謀、計劃任何事情了。
這個家……早已因爲家產的分配不均,而變得四分五裂,昔日本應和睦信任的一家人,每個人都戴着一張虛僞的面具,無論軟弱,無論窩囊,無論可憐,他們都是在做戲!做戲!
他們的真實目的,是毀了她,拿到葉家的權柄和財產……
這個家裡,早已經沒有了活人,都是一羣因爲眼紅和貪婪而蛻化成魔的惡鬼!
葉嫵悄然合上雙眼,險些整個人向後栽了過去!
也幸而司凜站的位置離她夠近,一把扶住了她,順便給她一個臺階下,“葉嫵,沒事吧?你爲了你爸的婚禮,好幾天都沒怎麼休息過了,是不是太累了?”
靠着牆,勉強站立的君明翊,卻是溫溫和和的笑了一下,“……不會是被我戳中了死xue,故意裝暈,想逃過去吧?葉嫵,我知道你詭計多端,但你也別拿在場的這些人當傻子糊弄,我們這麼多雙眼睛瞧着呢。”
葉嫵死死地攥住司凜的胳膊,勉強站穩了身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忽然挺直了身軀,鬆開司凜遞過來的手臂,雙手緊緊握著拳頭,幾乎要將指甲扣進肉裡,許久,鬆開後……她陡然笑了出來。
“笑話!”
一句凌厲而霸氣的話語從葉嫵的薄脣裡傾吐出來,嫵媚絕豔的小臉上滿是冰冷至極的暴戾與瘋狂,幽深的眸子裡冷厲、深邃而充斥着毫不加以掩飾的殺意!
一字一頓,句句鏗鏘!
“你們又算什麼東西,值得我葉嫵給你們一個說法?!”
整個走廊裡,因爲葉嫵的這一句睥睨之言,而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她這般毫不留情面的話語,真是當他們這羣人泥捏的菩薩,沒有半分火氣了?就算他們比不得葉嫵的惡毒,比不過葉家如今的如日中天,可這麼多人加在一起,難道也不過一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嗎?!
果然是年輕氣盛呵,居然連這種得罪所有人的話語都敢往出說,真當她葉家能在邊北郡一手遮天了!
“葉嫵,你個小丫頭,未免口氣也太過蠻橫霸道了些,我們不過是好心好意的當個見證而已,何必出口傷人?”
“就是啊,葉先生啊,趕緊管管你女兒吧,真當自己當了葉家家主,就可以這麼目中無人了?連我們這羣長輩們都敢指着鼻子罵?可別怪我們對小輩太過苛責,實在是你家這丫頭實在太咄咄逼人,我們要是不說話,還真當我們好欺負了?”
“葉嫵,你莫不是心虛了吧?我們今天受邀而來參加婚禮,是給葉先生面子,可不是給你面子,好歹我們也是客人,你這麼說話,就是你們葉家待客之道?”
“看這樣子,君三少的話倒是說真的啊,葉小姐這麼說話,很明顯是心中有鬼了,嗤,真當你葉嫵是金鑲玉刻的了,我們替葉老夫人的在天之靈,向你討個說法,怎麼就沒資格了?”
“就是啊,你這丫頭也太過目中無人了,別以爲今天自己做出了點成績,就能瞧不起人了,昔日的天之驕子,現在還活着幾個?”
“……”
一時間,葉嫵成了衆矢之的。
各種各樣的指責聲、譏諷聲以及蔑視的言論幾乎佔據了整個走廊裡,嗡嗡嗡的,好像葉嫵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
君明翊面色平靜的看向葉嫵,臉上……居然再度掛起了一抹溫柔至極的淺笑。
葉嫵啊,你也有今天?!
我可是沒忘記,當日在天京城裡,你到底是怎麼將我和我nainai逼入絕境的?如今輪到你了,你何曾悔過?
這些鋪天蓋地的指責聲,葉嫵卻好像渾然未覺一般,神色沉靜,眼神桀驁,下頜微擡,驕傲得如同一位女王,薄脣輕啓,語氣漠然而冷厲,“誰說我葉嫵蠻橫霸道的?!是個男人,就儘管就站出來!我們兩個單獨聊聊,別躲在人羣后面攛掇,像個沒種的窩囊廢!”
葉嫵如此惡毒的言語既出,卻讓衆人齊刷刷的噤了聲,彼此對視了一眼,卻是誰也不肯站出來。
他們這麼多人湊在一起指責謾罵,倒是沒什麼問題,法不責衆,葉嫵也不可能真的對付這麼多人、這麼多勢力,可要是單獨站出來對抗葉嫵,有膽子的……不樂意摻和這事;沒膽子的,根本不敢單獨跟葉嫵對着幹。
葉嫵等待許久,卻沒等出來半個人影,不由得睥睨而笑,嗓音鄙夷而輕蔑,“呦呵,這會怎麼全都老實了,剛纔不是還叫囂得歡實嗎?到底還是不是男人啊,剛纔多在人羣裡挑撥得歡實,現在怎麼啞巴了?”
“葉嫵!你也別太囂張……”
剛有人發聲說話,只說了個開頭,卻見沒人符合他,這人立刻也將其餘的話語嚥了回去,縮了縮脖子,將自己埋在人羣裡埋得更深了些,心裡大罵周圍這羣人的不講義氣,讓他出頭。
葉嫵挑眉,眸光流轉,黑曜石般的眸子折射着熠熠的光彩,嗓音清亮中帶着一股子譏誚,“說啊!繼續說,站出來說,我們倆單獨聊,別躲在人羣裡,剛開了個頭,話說一半,千萬別停……我葉嫵聽着呢!”
她越是這麼說,這羣人便越是沉默,甚至有兩個剛纔叫囂得太過歡實的,緊緊地低着腦袋,生怕惹毛了葉嫵。
瞧着這麼神轉折般的一幕,君明翊臉色再度沉了下來,心裡暗罵這羣人的不頂用,怎麼被葉嫵幾句話就給嚇回去了?之前他們一哄而上,不是挺管用的嗎?現在怎麼被葉嫵幾句話就弄得集體沉默了?
既然他們不敢說,不敢太過明顯的得罪葉嫵,君明翊可不怕,他早就跟葉嫵成了死仇,說與不說,雙方的結果都一樣……
“葉嫵,你也不用這般借勢壓人,恐嚇在場的諸位見證,”君明翊嗓音輕慢而溫和,好像真的是爲這羣人仗義執言一般,“他們只不過是想做個見證罷了,你只要把葉老夫人請出來,我說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在旁一直沉默的葉世峰,也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的道,“對啊,阿嫵,今天是你爸爸我的大喜之日,把你nainai請過來,也是應該的……”
葉嫵抿脣而笑,慢條斯理的冷笑問道,“那我若是拒絕呢?”
葉世峰唰的一下子陰沉下臉色,下意識的憤怒聲脫口而出,“葉嫵,是不是你把你nainai害死了?!”
“爸爸,你何出此言呢?”葉嫵勾脣。
“那你爲什麼不肯讓你nainai見我們?!”葉世峰似乎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着,指着葉嫵,顫抖着聲音道,“如果你nainai不現身,你又執意不肯讓我見她,那就只能說明……君明翊說的是真的,你nainai已經死了!我只問你——你nainai是怎麼死的?!”
君明翊隱隱的露出一抹喜色,瞟了一眼葉世峰,語氣溫柔的應和道,“就是啊,其實我也很懷疑這件事呢,葉嫵,就如同你說的那樣,怎麼就那麼湊巧,你nainai會在你爸爸婚禮的前一天死了?莫不是……她老人家想參加她兒子的婚禮,你嫌她丟臉,執意不肯,才把人活活氣死的?抑或是,乾脆你殺了她?”
葉嫵輕笑了一下,打量了一眼君明翊,“君三少,我不得不承認,你挑撥離間、栽贓陷害這一手,玩得挺漂亮的……連我爸都被你挑撥動了。”
“葉嫵!”葉世峰臉色氣氛而暴怒,喝道,“你別轉移話題,也別把髒水往君明翊身上潑,我只問你,你nainai是怎麼死的?!”
葉嫵眸底閃過一抹幽暗晦澀,翛然笑了出來,雙眸無害而單純的看向葉世峰,“爸爸,我纔是你最親的女兒啊,你在這個時候,不應該維護的人是我嗎?爲什麼……寧肯相信一個滿嘴謊言的人渣,也不願意相信你生養的女兒?”
葉世峰語氣頓時一凝,氣急敗壞的怒聲道,“我、我只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這種女兒,我葉世峰要不起……爲了跟韓家聯姻,你居然連你nainai的死訊都要強行瞞着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孝悌,你簡直罔顧人倫!我現在真的懷疑,你nainai到底是怎麼死的了!”
葉嫵甜甜一笑,“爸爸,你懷疑我殺了nainai?哈哈……真是好笑呢,我爲什麼要殺她?”
“誰會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葉世峰冷哼了一聲,“你生xing殘暴冷酷、嗜血兇殘,連你妹妹的腿都可以打斷,暴怒之下殺人,也是可能的……”
葉嫵忽然放肆的大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快流落下來,“爸爸!你可真有意思呢,我還以爲你要說,我殺了老太太,是想替我媽報仇,是不想讓我媽媽死得太冤枉……是不想讓韓姨再死於我nainai之手!”
隨着葉嫵的這話說出口,葉世峰臉色驟變,不由得暴怒的厲喝一聲,“葉嫵!你別爲了洗脫你自己的嫌疑,就胡亂攀咬!”
“攀咬?”葉嫵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薄涼的譏嘲道,“我親愛的爸爸,你忘了嗎?當初媽媽病重住院那會,正逢是chun節期間,你回家陪nainai過年去了,把我媽媽孤零零的留在醫院裡,我陪着媽媽在醫院過的chun節,當時我就對媽***病情深感懷疑,特意找了天京城的杏林國手檢查……最後人家告訴我,你媽***身體本來已經痊癒了,只是體質略差了點,是有人給她下了一種長期慢xing毒藥!”
葉世峰眉頭緊鎖,好像是不忍面對般的合上了雙眼。
“怎麼?聽不下去了?”葉嫵冷笑不已,“這才僅僅是開始呢,我親愛愛的爸爸,事後,我查到你養在家裡的那個養女何筱筱和她的媽媽何敏芝身上,他們親口告訴我的,是家裡老太太讓他們下的毒藥……只會因爲我媽媽生不出兒子,只是因爲我媽媽出身不夠高,因爲她不滿意我媽媽佔據了葉夫人這個位置,佔據了二十多年!當時我去找你,你是怎麼求我的……”
一邊說着,葉嫵一邊拍了拍額頭,好像在回憶一般,“啊!想起來了,你說啊,反正你媽媽已經死了,就算我這個做女兒的想報仇,也不可能讓死人活過來,還說什麼老太太已經這麼大年紀,肯定是老糊塗了,不值得爲了一個死人而讓活人受罪,還不許我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我親愛的爸爸,你說說看,你的原配妻子、我的母親,是死於你的母親之手,這件事我要怎麼替你遮掩下去,在一年之後,又給你娶個漂亮又出身高貴的繼室,還要避免韓姨又遭了老太太的毒手?!”
葉嫵的話語落音,在人羣之後,一聲暴怒傳來,“葉世峰,你這個畜生!”
暴喝聲猶如平地驚雷一般,幾乎震得人耳膜發疼。
循聲望去,卻見大舅舅納蘭崇德威嚴正氣的站在人羣后方,臉色氣得漲紅髮紫,雙手死死地攥住拳頭,顫抖着身軀,穿過重重人羣,徑自衝到葉世峰面前,揮起拳頭,惡狠狠的朝着對方砸去!
不得不說,不愧是久居上位的大舅舅,發起怒來,猶如一隻陷入暴怒的雄獅,全然沒有書生意氣,拳拳到肉,只是幾下便將葉世峰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葉嫵放肆輕笑着瞟了一眼快被打沒氣的葉世峰,終於心底暢快了不少,慢悠悠的上前一步,用胳膊擋住了納蘭崇德揮起來的拳頭,衝着他略微搖了搖頭,“大舅舅,打死他,搭上納蘭家的名聲……不值得。”
納蘭崇德僵硬了半天,終於恨恨的收回了拳頭,眼圈通紅着,略微扭過頭去,藉以掩飾臉上的溼潤。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小體弱多病的大妹妹,居然不是死於疾病,而是……
葉世峰這個畜生!大妹妹怎麼就那麼傻,拋棄家族和父母跟了這個畜生二十多年,忍受着他在外面的花天酒地,就因爲沒生出兒子,便遭到自己婆婆的毒手……
之前叫囂的那羣人,徹底鴉雀無聲,啞口無言的望着這一幕……他們沒料到,一場婚禮,居然演變成這個模樣。
走廊裡的動靜不小,驚動了不少人過來,連大舅舅都被引了過來,更何況是作爲今天婚宴的另外一位主角——韓琴?
韓琴手挽着韓老爺子,就那般安靜的站在那裡,臉上掛着一抹溫和柔美的微笑,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而韓老爺子,眉頭緊鎖,面露擔憂之色。
葉嫵略微垂下眼瞼,勾了勾脣角,朗聲衝着韓老爺子道,“韓老,抱歉,這些事情屬於我葉傢俬事,本來是不想過分張揚的,更加不是有意隱瞞,只是……罷了!是我葉家的過錯,我葉嫵代葉氏向韓家賠罪便是,若是因爲我媽***事情而讓韓老和韓姨介懷,認爲我葉家不可靠,那麼……我會盡快讓我爸跟韓姨辦理離婚手續,聘禮就算了,當是我葉嫵向韓家的賠禮。”
五個億的資金,說不要就不要了?
韓老爺子心裡暗暗忍不住爲之心驚:葉嫵這個小妮子,年紀雖然小了些,脾氣雖然火爆了點,手段太過蠻橫,可這份大度與大氣,卻是絕無僅有的。
說句實在的,韓老爺子在聽說葉嫵媽媽是死於葉老太之手後,真的動了讓韓琴跟葉世峰離婚的念頭。
他是嫁女兒,是需要葉家的錢,但是他絕對不想讓女兒跳進這麼個火坑,當婆婆的下毒害死兒媳婦……這種人家能嫁?!
可是當韓老爺子目光飄過那幾個兒媳婦面露狂喜時的模樣,又猶豫糾結了。
說句實在的,他韓家雖說相對的和睦一些,可是這幾個兒媳婦實在不是省油的燈,一旦他老頭子有個三長兩短的,就怕他這幾個兒子護不住小琴……
想了想,韓老爺子沉默了下來,看向韓琴,擺明了這事是要讓她自己做決定。
韓琴溫和淺笑,端莊的輕笑道,“結婚證既然已經領了,結婚典禮又舉辦完畢,我自然是葉家人了;前事種種,與我無關,我不過是嫁過去,白撿個便宜乾女兒,讓她給我養老罷了……葉嫵,想必你是不會介意給我個地方住下養老吧?”
韓琴的一番話,讓不少人眼神飄忽,看向葉世峰,也不知道是憐憫,抑或是譏嘲:看見沒有?人家韓家女人嫁給你,看上的不是你,也不是你們葉家的錢,而是看上的你女兒!把你們葉家當成養老的地盤了!
我果然沒看錯人。
葉嫵心裡滿意,笑彎了眉眼,衝着韓琴頷首點頭,極爲大方的道,“這個自然的,韓姨若是覺着寂寞,我去福利院給你領養個小孩子來撫養,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就不用了,以後啊,我有個住的地方,養幾隻貓貓狗狗的陪着也就夠了。”韓琴淺笑,卻絕口不提葉世峰。
說句實在的,如果不是她不想在孃家繼續住下去,如果不是覺着葉嫵還算可靠,韓琴真心不想嫁給這個薄涼又無恥的男人……罷了,反正她嫁的是葉家,不是他葉世峰。
眼瞅着葉世峰被打個半死,韓琴居然又表示不願意就此離婚,沒了什麼熱鬧,便只能再度將目光投向君明翊,他們可沒忘記,東扯西扯也好,所有人爭論的焦點是葉老太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拖延的時間夠久了,那邊安排好了。”司凜半步走到葉嫵身邊,不動嘴脣,以腹語的方式,壓低聲音提醒道。
葉嫵輕輕的應了一聲,冷笑的看了一眼君明翊,居高臨下的道,“君三少,既然你口口聲聲都說老太太已經死了,是我故意隱瞞下她的死訊,以避免攪亂了這場婚禮……我自然是不可能讓我nainai過來的。”
君明翊同樣冷笑的看向葉嫵,“那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葉嫵挑眉,表情詫異的問道,“君三少,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過了?老太太中風癱瘓在牀,這幾天病情加重,一旦挪動她,老人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能賠這條命嗎?我說不能讓她過來,可並不代表着,諸位不能看到,爲了避免出現傭人虐待的場面,我去年特意讓人在老太太的臥室裡安放了監控器,通過網絡可以聯繫到酒店這邊……今天正好大家都能看見。”
說到這裡,葉嫵頓了頓,揚聲笑道,“各位請吧,餐廳裡的投影儀已經連好網絡了,正好能從網絡現場看見……”
看熱鬧的衆人趕緊朝着宴會廳那邊涌動而去,葉嫵卻是緩步走到君明翊面前,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勾脣冷笑,“君三少,請吧。”
君明翊臉色煞白,咬緊牙關,恨恨的瞪向葉嫵,“你之前是故意在拖延時間……視頻是僞造的!”
“視頻嘛,自然是真的,”葉嫵捉狎的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附耳過去,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冷笑道,“不過嘛,上面的時間真假可就未必了……君明翊,我等着你向我磕頭賠罪……嘖嘖,這一天,我好想期待很久了呢。”
不等着葉嫵的話語落音,身後一隻手,拎着她的旗袍領子將人拖了回來。
扭頭一看,司凜的臉色臭臭的,“捱得那麼近幹什麼?不怕出危險?”